文哥儿碰到吃的就高兴,差点忘了他哥还替他约了个元思永。
还是王守仁瞅了他一眼,再瞅他第二眼,再瞅他第三眼,他才从不同口味的汤圆里回过神来。
这“百家争鸣”吃起来跟开盲盒似的,有甜有咸,有素有荤,可谓是五味俱全,得亏他从小不挑嘴,才能每一个都吃得特别欢。
换成那些个有忌口的人,怕是吃到个不爱吃的就整碗都不太想吃了!
这也是为什么“福禄双全”和“三元及第”更受欢迎的原因。
文哥儿不一样,对他来说多就是好,他特别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
尝了这么多种,他最喜欢还是桂花汤圆,去年晒干的桂花仍有深秋的余香,浇上甜滋滋的蜂蜜,一个接一个往粉里来来回回滚许多遍,团得圆圆滚滚,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
文哥儿吃得有点快,眼睁睁看着小小的桂花汤圆两口就没,颇有些遗憾没有单独叫一碗。他没忘记刚才王守仁给他的暗示眼神,转头和旁边的元思永分享:“桂花的最好吃!我单独叫两碗,大家一起尝尝!”
请客的人是文哥儿,元思永自是不会有意见,帮文哥儿喊来伙计加了两碗桂花汤圆。
“好嘞,贵客们请稍等,我这就去给你们取来。”伙计临走前还不忘夸了一句,说他们真是有眼光,桂花汤圆可是他们店里的铁招牌,年年都有许多人惦念着它,特意过来吃上两碗!
王守仁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想大家一起尝鲜,是你自己没吃够还想吃?”他瞅了眼文哥儿有点鼓起来的肚肚,“可别一会吃撑了走不动路,要我抱你回去。”
文哥儿注意到他哥的眼神,立刻把肚肚收了收,矢口否认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觉得桂花汤圆最好吃,想让大家都吃吃看。”
新鲜滚成的桂花汤圆很快上桌,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着实叫人心神一振。
元思永夸道:“光是闻着就感觉很好吃。”
文哥儿道:“那当然了,我舌头最灵了!”
他虽不挑食,舌头却挺刁,好吃不好吃他一尝就知道,且不管吃多少种食物进去,他都能把各种味道分得清清楚楚,不像很多人那样吃了味重的就尝不了味淡的来。
他以前还曾因为这超级灵的舌头和超级灵的鼻子,被邀请去稻米评比大赛当评委呢!
对于许多人来说,大米就是大米,种出花来也是大米,煮出来都是大白饭,差别可能是有的,可那点差别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饭嘛,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要好吃主要还是吃菜!
当时他被邀请过去时也觉得很惊奇,米不就是米,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米吗?他好奇地答应下来,到那儿一尝才发现米和米的差别大着呢,真正的好米煮起来能香得他多吃两大碗!
当时那位邀请他去品尝的老先生对他说:“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好吃的品种多得很,我们育种时要产量品质两手抓,既要注重提高粮食产粮,也要注重提高粮食品质。”
“早些年日本大米进口过来,一公斤卖一百块的天价,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恨不得全搬回自己家去。可见经济渐渐好起来了,大家都舍得在吃上花钱了。”
“现在不是一味讲究艰苦奋斗的时代了,我们也应该重视起来,不能把这个市场全让给外国人。我们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一年地,辛辛苦苦种出几百斤粮食,赚的钱还不够外国人卖个十斤的,你说难受不难受?”
“我们不撺掇国内米商去学外国人的黑心定价,只求一点点把国产稻的品质提高上去,这样种地的农民可以多赚点钱,咱也可以不花那么多钱就吃上咱自己种出来的好米。”
文哥儿微微一愣,仔细回忆着脑海里冒出来的新鲜记忆。
那时候他年纪似乎也不大,对老先生的话听得半懂不懂,却是莫名地把它原封不动记了下来。
文哥儿想仔细再想想,结果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没太郁闷,只觉得又捡回了一点很棒的记忆。
不知道明朝的米是不是也各有各的不同?
文哥儿跃跃欲试地问元思永等人:“你们家乡有很特别的米吗?”
他有一个大胆地想法,出城去租一块地,往里头种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稻谷!收成好不好不重要,要紧的是亲自种出来的肯定好吃!
想种!
京师这边种水稻的人不多,不过国子监之中也不少人老家是南边的,都介绍起自己记忆中香喷喷的稻米来。
还有辽东一带的,别看他们冬天冷得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实际上土地肥沃着呢。
待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山上山下的雪都融化了,滋润着大片大片的庄稼。
他们种粮食不像南边那样两茬三茬地种,只专心地耕耘两三季,耐心地等稻谷吸饱了阳光才去收割。
这样种出来的米别提多香了。
文哥儿听得特别起劲,还兴冲冲地插话:“那边的土是黑色的吗?我听人说那边有黑土地!”
“对,”那介绍辽东的监生直点头,“我记得那边的土地一大片一大片都是黑黑的!只可惜路途太远,我随父亲来京师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这个文哥儿记得,当初他爹给他讲科举之艰辛,还提到过辽东考生要坐船渡海去参加乡试来着。
文哥儿问道:“那你们到山东是要渡海去的吗?”
那人连连点头,又和文哥儿分享海船差点出事的惊险经历来。
王守仁:“…………”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王守仁已经懒得再提醒了。
就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估计过两天就把那什么粉浆饭给忘了。
亏他还特意想方设法帮这小子把人元思永约了出来!
王守仁这么想着,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元思永,却见元思永竟听得格外入神,仿佛也对哪个地方的米最好吃非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