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去掉其中一项,那就先去掉“兵”;如果要去掉其中两项,那就把“食”也去掉。
至于“信”,那可是万万不能去的,因为“民无信不立”!
如果连自己的老百姓都没法信任你,你这个国家就会垮掉!
难道他们大明现在已经不被百姓信任了吗?
倘若朝廷与地方上的官员都能爱民如子,百姓岂有不愿意把好东西展示给他们的道理?
朱厚照很有些郁闷,这种郁闷其实昨天听文哥儿讲《朝天子》的时候就有了,只是现在亲耳听到地方上的百姓这么说以后变得更加鲜明。他辩驳道:“拿不出便拿不出,哪里就会家破人亡?”
老汉没再与朱厚照聊这个话题,只吹了两声口哨,径直招呼自家养的狗儿把鸭群赶去水塘觅食。
文哥儿见朱厚照一脸的不高兴,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那久违的龙脑壳,笑着说道:“我们在周围到处走走。”他转头问优哉游哉立在不远处抄手看鸭群下塘的王磐要不要一起。
王磐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走累了可以回城里到我家用晚饭,我叫人备了些你们昨儿没尝到的高邮家常菜。”
文哥儿没有推辞,一口应下王磐的邀约,领着朱厚照沿着运河漫步徐行,看看住在运河边的寻常人家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等到文哥儿一行人走远以后,那去赶鸭下塘的老汉也回来了,坐到岸边准备垂钓。
王磐也坐过去,看看能不能顺便钓条河鱼回去吃。
两人顺便聊起了刚刚离开的文哥儿师徒俩。
别看老汉如今独居城郊养鸭,实际上他祖上还出过大人物,比如曾当过丞相的汪广洋。
不过与这位先祖亲缘近些的族人都已迁居他处,像他们这些留在高邮的旁支再顶着这位先祖的名头自夸,未免就有招摇撞骗的嫌疑了!而且他们这位先祖生前还因罪获诛、不得善终,大伙自然都鲜少谈及此事。
老汉平日里在这里养鸭垂钓,兴致来了便读些闲书,日子过得还算舒泰。他看了眼水面上毫无动静的浮标,转头与王磐闲谈起来:“怎么把他们给带来了?”
王磐道:“看那王小友确实爱吃你做的腌蛋,我便把他领来碰碰运气,看你肯不肯卖些给他。”
老汉说道:“有好事不见你想起我这老东西,坏事却是一次都没把我落下过。”
王磐哈哈一笑,乐道:“谁叫这十里八乡里头你养的鸭最肥,你腌的鸭蛋也最好吃。”
他看王小状元顺眼,很大程度上也是他自己也爱吃,不仅江里的鱼他快吃遍了,连山上山下的野菜他都快吃遍了,还准备整理出一本《野菜谱》来着。
当初周定王朱橚编的那本《救荒本草》他读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救荒本草》讲的大多是讲北方野菜,他准备搜罗些江南独有的野菜,若是他们江南不幸遇着荒年说不定能有点用处。
另一边,文哥儿领着朱厚照在高邮城郊转了一天,见到人便上去聊几句。
相比于王磐他们这些什么话都敢说的隐逸人士,寻常百姓说起话来都是挺淳朴的,真要问他们日子过得苦不苦,那肯定能说出十个八个苦处来。可要说这日子过得一点盼头都没有,那也还不至于。
毕竟江南可是举国最繁华之处,连乞丐都更乐意到江南来乞讨。
朱厚照随着文哥儿一路走过去,时而觉得大明要完,时而又觉得他们大明也没那么糟糕,心情可谓是起起落落。他甚至还学到了文哥儿给他演示的问答技巧,如何通过不同的提问方式获取完全不同的答案。
莫名就对文官的嘴越发不信任起来。
按照文哥儿这样的提问方法,同一个议题完全可以得出孑然不同的结论。
要知道许多事都是有利有弊的,你提问时突出有利的方面,被问的人便会对这事表示赞同;你提问时突出有害的方面,被问的人便会对这事表示抗拒。
可以进行这种操作的不仅仅是提问,写奏本也能玩同样的花样!
所以他听着觉得好极了的事,背后可能有许多被人蓄意藏起来没讲的坏处。
就像一个地方出了极好的宝贝被朝廷列为贡品,这本来是好事。可经过底下人地层层盘剥,这事儿却对当地有害无利,甚至逼得本来世代从事相关行业的人不得不放弃祖业以避灾祸!
朱厚照这边正被文哥儿带着见识文官的诸般手段,远在京师的朱祐樘等人也收到了那份快马加鞭从江南送到京师的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