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的暗示还是很有用的,得知马文升的信没拿出来共享,朱厚照就亲自跑了趟吏部找老马聊天儿。
马文升起初还不知道朱厚照的来意,等知晓朱厚照是为了王守文的信跑过来的,他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孟子》有句话是“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讲的是男子小时候依赖父母,少年时期喜欢颜色好的,成了亲后喜爱妻子,而等到入仕之后他们便会把一颗心系在君王身上,得不到君王的青睐便内心焦虑!
像王守文这种小小年纪就深得皇帝和太子喜爱的家伙,在许多同僚心里绝对是羡慕嫉妒恨对象。
便是马文升这么大岁数的人,看到太子为了封信急巴巴地亲自跑来也不免有点酸。不过太子既然想看信,马文升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大方地把信留给他看了。
王守文给他的信一开始又是情真意切诉衷肠,无非是什么“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之类的,肉麻得紧。
后头才是王守文要和马文升聊的事儿,说是老是搞裁员太容易为吏部拉仇恨了,不如安排那些摆错了地方的人转岗,干点他们能干的活为朝廷创造价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垃圾是放错位置的资源!世上本没有没用的人,放任他们摆烂久了他们自然就没用了,必须把他们动员起来干活!
接着王守文这厮开始图穷匕见了:“我们最近在漫漫行船途中想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人才调配方案,斗胆写信给您讲上一讲,您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如果您看上了只管拿去用,如果觉得下官想法不够成熟,还望您能来信指点!”
这厮的话换种说法就是他希望要么能隔空祸害(吏部能安排的)文武官吏,要么能白嫖亿点吏部老前辈的指点!
朱厚照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一边看还一边让随行的小内侍高中抄写自己看过的内容,直接把人家原信顺走不太好,他是个很讲道理的太子,带个抄本回去就好啦!
朱厚照从吏部离开之后,不少吏部下属也壮着胆子跟平时不苟言笑的马文升讨信看。
既然都已经被太子抄了一份回去,马文升便也没再藏着掖着,终于还是加入了共享书信活动把王守文的来信拿给其他人分着看。
王守文有些建议还是不错的,正好拿出来开个吏部小会。
吏部众人本来看着信的前半段只觉有些恍惚:小王学士什么时候和马尚书这么好了?
看到信的后半段他们的脸色就开始变来变去:先是不小心对号入座生出种“你小子说谁是垃圾”的愤怒,可读着读着居然又生出点“这活我居然还挺想干”的怪念头来——难道我真的被手头这些杂事给埋没了?!
王慎辞啊王慎辞,你小子以前爱跑六部猛提建议就算了。现在都出发去广东了,为啥还变着法儿来祸害我们?!
你小子能坚持给别人找活干这么多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忘初心”了!
至此,马文升收到的小王学士来信也算是半公开状态了,谢迁也很顺利地拿到了别人抄给他的信件内容。
许是因为从小被长辈们关怀着长大,王守文这小子提起建议来是从不知道收敛的,闲着没事就送你一份详尽的策划书。
你看看这事只要安排这些人这么办,不需要您操什么心政绩即可轻轻松松到手,还有益于大明有益于朝廷有益于百姓!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很会顺杆爬。只要你采用了一次,你在他心里就是顶好顶好的前辈了,下次有想法他还找你!
另一边,王守文并不知道自己的信再此在京师搅风搅雨。
他们一路南下,路上没遇到什么波折。
由于随行的人不少,又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他们搬动行李时都没劳动太多驿使,大多是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一起把东西扛着换乘,可以说是相当地自食其力。
唯独丘濬和王守文是拖家带口南下,每次换乘时倒是得请不少人手来帮忙。
这一路他们走足了几个月,把朝廷给王守文赶路的期限都快花光了。
到了广州,严嵩他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王守文则是继续把丘濬送回琼州府去。
昔娘留在广州物色和布置他们夫妻俩在广东这六年要住的宅邸,于她而言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光是和广州府人打交道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金生和江菱跟着一起来了,三个人有商有量地忙活起来倒也不至于太困难。
丘濬在回琼州的路上倒是挺犹豫,私底下跟王守文说道:“你家媳妇从前是没出过远门的,你把置办屋宅的事交给她是不是不太好?”
丘濬当然很想让王守文到他们琼山那边看看,可把这么难办的事甩给王守文家媳妇儿去办,他觉得不免有些过分了。
王守文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媳妇儿抓周时可是抓到过算盘的,她可厉害了!”
丘濬一阵沉默。
差点忘了这小子与他家媳妇儿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既然敢把事情交给他家媳妇儿去办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丘濬只能说道:“你心里有底就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可别因为你这性情和媳妇儿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