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今年40几岁,而九叔看着显老,其实年龄还不到50,他俩上下差不了几岁,算是同辈人,说话办事自然也没那么多顾及。
陆言大踏步的走上前来,毫不客气的一把扯开九叔,站到杜蔚国的面前:
“卫斯理,你别跟这凤九这头倔驴置气,之前,我跟他已经谈论过这条线索,早就排除是你派人的嫌疑了。”
“哦?怎么排除的?我的气量这么狭小,手段又这么凶残?看起来很像是我的作风啊?”
杜蔚国此刻还有点怒气未消,眼角余光瞥了九叔一眼,嘴里阴阳怪气的问道。
陆言当然知道杜蔚国现在是在耍小性子,按说他现在也算是顶了天的大人物,理应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杜蔚国这孙子,他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陆言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狠狠的剜了九叔一眼。
“首先,卫斯理,你不是那种阴险下作的小人,就算真是心有怨气想报复,也会做在明面上,堂堂正正。
其次,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牵连无辜的普通人,这不是你的风格,按你的性子和手段,也不可能这么温和,就算直接灭了四大家也不算什么。
最后,你为人重情重义,深明大义,并不会真的记恨霍先他们,甚至还使手段报复。”
陆言车轱辘似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其实就是为了给杜蔚国搭个台阶,但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以杜蔚国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根本就不屑,也不可能报复霍先他们,他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他真有这个想法,那么这些人此刻的坟头草都得长得老高了。
“切,陆言,算你还说了一句人话。”
杜蔚国本来也不是杵倔横丧的性格,有了台阶,自然脸色一松,就坡下驴了。
陆言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强行忍住了回怼的欲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卫斯理,风九有句话也没说错,这个到处杀人的死变态,虽然不可能是你派的,但也确实跟你脱不了干系。”
一听这话,杜蔚国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刚刚平息的怒火也再次被撩拨了起来,他的语气冷冷的:
“跟我能有个屁的关系?陆言,你特么脑子进水了?你该不会认为这个疯子是在帮我出头吧?”
其实,这个假设,刚才九叔提到的时候,杜蔚国就在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下,然后几乎不假思索的否定掉了。
杜蔚国当时被逼着离开港岛,虽然这让他极度不爽,但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其实并不多。
出面的是霍先他们,但是决定却并不是他们几个做得,而是整个港岛高层的共同意愿。
而且,杜蔚国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走的还算平静体面,没撕破脸皮。
最后,这个针对四大家族下手的疯子,杜蔚国确定不是自己的手下,甚至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非亲非故,无缘无由,为啥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傻事?
很意外的是,杜蔚国如此不客气的说话,一向暴脾气的陆言居然没生气,依然心平气和:
“卫斯理,这家伙无故戕害普通人,你也说他是疯子了,而疯子的世界,自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解读。”
说到这里,陆言略微停顿了一下,听到他的说法,杜蔚国也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
“卫斯理,我和风九分析,这疯子应该是你的狂热崇拜者,又或者铁杆拥趸者。
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悉了你被赶出港岛,接受到了不公待遇,替你打抱不平,然后迁怒四大家,疯狂报复。”
说到最后,陆言总结道:
“虽然略显牵强,听起来也有点不可理喻,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通的作案动机了。”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九叔,也哑着嗓子补充道:
“就算是四大家族自己结下的仇人,也不可能出现一个人同时针对四家出手的情况,这完全解释不通。”
说到这里,九叔略显迟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之后才开口道:
“卫斯理,刚才是我过于急躁,一时失了理智,有点口不择言了,我知道你的为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九叔这老犟种居然主动服软了,这让杜蔚国十分意外,不过略微想想也就释然了。
这小老头的想法其实特别简单,他只想快点破案,抓到这个疯子似的连环杀手,早日还港岛安稳。
为此,九叔什么都愿意做,而杜蔚国是破案的关键钥匙,也是唯一的依靠,低头道歉自然不在话下。
“九叔,刚才我说话也不好听,您老多多担待,您做事一片公心,我是打心底里敬佩的。”
九叔轻叹着摇了摇头:
“唉,卫斯理,我们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抓住这个该死的疯子吧!”
眼前矛盾都已经解开,漫天的乌云都散了,直到此刻,小廖才终于敢出声:
“卫斯理先生,其,其实我还发现了一条不太成熟的线索,或许说想法。”
杜蔚国扭头对他笑了笑,温和的鼓励道:
“呵呵,小廖,没事,不管什么线索,你都可以说出来,咱们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一听这话,九叔略显诧异的看了小廖一眼,眼神当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黯然,有些怅然。
要知道,小廖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嫡系,但是看他眼下的表现,明显是已经跟自己离心离德,想转抱杜蔚国的金大腿了。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九叔为人,说好听叫刚正,两袖清风,说难听叫迂腐,食古不化,像他这样的性格,在官场里是行不通的。
就算有杜蔚国力挺,坐上华人总探长的宝座,不过依然混得众叛亲离,格格不入,成了光杆司令。
小廖咬紧牙关垂下头,硬顶着九叔的灼灼目光,径直走到地图前:
“我发现,这个凶手作案看似毫无规律,其实案发地点,还是有一定规律的。”
在场的没有白丁,基本上都是侦查方面的高手,一听这话,瞬间都来了精神,这可是极其重大的发现,非常关键的线索。
九叔实在忍不住,轻叱着喝问道:“小廖,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早说出来,也许就能少几个受害者了!”
小廖知道,今天是他为数不多能在杜蔚国面前表露心迹的机会,甚至有可能是他唯一一次站队的机会。
所以他也豁出去了:
“总探长,这个线索,也是我今天凌晨才梳理出来的,也不够成熟,所以,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总探长,一听这个称呼,九叔身形都忍不住微微晃了下,仿佛瞬间就老了几岁。
谁的能听出来,小廖这是在赤裸裸的跟他划分界限。
杜蔚国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露出了赞许之意,他喜欢聪明人,尤其是通透,立场坚定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端得是谁的饭碗。
也许有人会说,小廖这样的人不够忠诚,其实不然,良禽折木而栖,选老板可是门技术活。
吕布先后换了几任老板,最后死无葬身之地,还得个三姓家奴的骂名,而张辽同样也跟了几个老板,最后却成了威名赫赫的五子良将。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