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深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一只腿随意地伸着,占了得有四个台阶,这里是大厦通往天台的那一层,进出的铁门常年封闭,没有人会到这儿来,所以很安静,他手里点着根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只是今天似乎有了点例外,下两层楼梯间的门被人轻轻拉开,感应灯随之亮起,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不急不慢,离他越来越近。
谢景深冷着张脸望下去,来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朝他望过来。
灯熄了,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对上,楼梯扶手宛如一条分界线在两人脸上划开,谢景深没能看清。
谁也没有说话。
顾锦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果然在这儿,就知道要想抓到他,到这儿来最有效了。
他放轻了脚步,并不想惊醒灯光。
他在离谢景深几个台阶的地方坐了下,抽出了一支烟,抵到谢景深的烟头上点燃。
微弱的火光下,谢景深只看到了两根修长的手指,靠近,然后远离。
男人一边把烟递到唇边,一边伸直了双腿,膝盖关节跟着响了两声。
“这么晚不下班,抽闷烟呢?”他似乎也并不期待着他的回答,“一起啊。”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谢景深也没有说话,刚才那一瞬间,他浑身竖起来的尖刺慢慢又缩了回去,也许因为在黑暗里,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让他还能忍受着在这儿待下去。
谢景深的烟头已经灭了,他没有再点一支新的,而是盯着几个台阶之下,另一枚小小的火光。
那个人的鬓角稍微有些长了,下颌骨的线条在一点橘光里显得很漂亮。
烟头熄灭后,就连下颌骨也看不清了。
两个人坐了不知道有多久,谢景深完全放松下来,几乎忽视了那个人,重新放空了思绪。
或许过了有二十分钟,可能三十分钟,那人站了起来,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一如来时的脚步声一样,他不急不缓地走了下去。
脚步越来越远。
门被轻轻拉开,下层的灯光短暂地亮了一下,然后熄灭。
出了通道,走到明亮如白昼的电梯间里,顾锦按了个电梯,低头一看,他手里仍然拿着那份策划案,并没有递出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
上辈子谢景深这人就喜欢时不时地钻进黑暗的犄角旮旯里,他家里甚至有一个专门封了窗的阁楼,以便他偶尔进去坐上一夜。
后来他们熟了,他还诚挚地邀请过顾锦,被顾锦毫不留情地拒绝。
但偶尔在楼梯间里陪他抽一支烟还是可以的。
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气氛里,他暂时没办法说一些煞风景的话。
下次吧。
从这天起,顾锦每次下班后都会到最顶层的楼梯间里看一看,也碰到了谢景深几次,每一次他都会安静地在离他两三个台阶的地方坐下,有时候会点一支烟,有时候不会。
他好像有点开始明白,谢景深为什么会喜欢到这种破地方来了。
在第四次的时候,顾锦终于把那份策划案留在了原地,他站起来,轻声告别:“我先走了,早点回家。”
在他踏下台阶的那一刻,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胳膊。
顾锦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顿,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他偏过脸去。
再回过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谢景深那张冷硬锐利的脸,他举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顾锦与他对视半晌,笑了起来,“看清楚了?我的长相应该能让大部分人满意。”
手机灯光重新熄灭,谢景深松开了他的手,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再见。”
“我给你留了一份东西,在台阶上,记得看。”顾锦随意地挥了挥手,也不在乎他能不能看见,转身走了下去。
自觉处理完了一件必须处理的事情,顾锦的心情难得有些轻松,决定去犯个贱,给俞轻打了个电话过去。
俞轻接起电话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喂,顾锦?”
“你有程枫的手机号吗,发我一下,谢谢。”
他的语气自然到俞轻都愣了愣,半晌才回:“我跟他正在一起,你找他有事?我们在赛车场,你要过来吗?”
在还没和季霄分手之前,赛车场就是他几乎不会跟去的地方,他不会开车,对速度激情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不仅自己不会去,他还不喜欢季霄过去,季霄偶尔在推脱不成的时候,只能私下里过去,还要小心不被顾锦知道,弄得朋友们满是怨言。
“行,刚好那里离中翔很近,我二十分钟之内到。”
他还……没有报地址呢?
俞轻挂了电话,微微有些出神,池邵阳在初冬的夜晚拿着一瓶冰可乐,往俞轻脸上一挨,看他猛地一缩的样子直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