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岳阳班长和大郭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连队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开着一辆大解放,拉的满满一车粮食、蔬菜、副食品和煤油、柴火、门帘、炊具等等。最让王珂惊讶的还有一套锣鼓和唢呐、板胡等器乐。
当然还有信件。走到安城邮局的时候,他们特意拐了一下,带回来整整一袋子信件。
卸完车,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就开上车走了。
岳阳班长回来第一件事就开了班务会,会上他说,“各位,我还有几个月就要光荣退伍了,这次回来和大家愉快地度过最后几个月的军旅生活。这晚上站岗嘛,我和排长说了,大家代劳,我就不站了。班里面的事务,由大郭多负责一点。”
指挥排三个班都不配副班长,岳阳班长这一宣布,相当于大郭就是副班长。除了王珂,还有三名战士,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说话。
开完班务会,王珂就借口上厕所,夹了几捆稻草,直接跑到两只癞蛤蟆冬眠的那口枯井。井口不大,几捆稻草正好把井口盖得严严实实。明天还要想办法编个草帘压上,否则这风还会把稻草吹走。
回来后,电话班长已经做好了全排的晚饭。全排站在门口唱了一首歌,然后分班吃饭。
吃过晚饭,王珂匆忙地打来了水,给大家洗碗。收拾停当,他点亮了吴湘豫留给他的马灯,拿着自己的信,到了外屋。数了数将近20封,但他的信还不算最多的。从到农场参加秋收秋种,印象中,县城的邮递员只来过一次。农场离县城坐汽车还得四五十分钟,骑自行车至少要在半天。
王珂看了看信,有父母的,有同学的,有其他部队战友的。但是有十封信是一个人寄来的,字迹粗犷豪放,猛一看像个爷们写的。女人的字基本上都很娟秀,王珂想了一下,自己没有把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亲朋好友。一口气写这么多,看来事情不少,放到最后看。
王珂先把父母的信打开,无非都是些嘱托,信最后还是给他吓了一跳,妈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并且夹带着女孩的一张两寸的相片。看了看,从长相上还是不错,头发还有一些自来鬈,但王珂明显地感觉这女孩不是自己的菜。
于是一封接一封,一口气拆了七八封信。有的信看完就投到炉子里烧了,有的信还要收起来,准备给别人回信,最后他拿起来那十封信。
这十封信都挺厚的,估计最薄的一封信里面也有两张信纸。王珂最怕读长信,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不过在这荒郊僻壤,读信也是一种享受。
王珂看了看邮戳的时间,挑了一份最早来的信,拆开,第一句话就让他惊住了。
王珂战友,向你致以革命的敬礼!
猜一猜我是谁?见字如人,不用猜,你就应该知道我是谁。
因为我们存在于彼此的心中,闭上眼,音容笑貌就浮现……
王珂赶紧把信合上,不能再往下看了。他把信重新装到信封里,看着信封上的字,他在想: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把信写得像个爷们,还说见字如人。
王珂把这份没有读完的信和其余的九封信,连同父母和要回信的那几封,一起锁到自己的手榴弹箱子里。指挥排很多战士都有这种空手榴弹箱,加上一把锁就成了自己的秘密空间。
信是吴湘豫写的,从邮戳上看,她几乎是一天写一封,一口气寄出来十封,都没有接到自己的回信。这不怪我,你也在农场里头待过。这里的邮差先生是怎样投递信件的,你比我们都清楚。
王珂不想看信,因为从骨子里,他不想把自己过早地陷入到男女的情感中。到农场参加秋收秋种,还没到年终总结,自己就先后荣立了三等功,受到了农场和连队的各一次嘉奖。这是何等的荣誉,所以他有了新目标,夹起尾巴做人,努力充实提高自己,争取明年再立一个三等功,同时,从现在起,就要积极向组织靠拢,从思想上高标准、严要求,等自己提干,再去追求爱情与幸福。
今天晚上班务会,对自己的冲击还是蛮大的,胡志军排长为什么没有阻拦岳阳班长的安排?在农场全连只有自己一个人立了三等功,受过两次嘉奖。难道说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如果班长今年退伍,是不是意味着和自己同年兵的大郭接任班长?
看来得加油,他想起了大胡子田连长、丁指导员和鲁泽然副连长,如果他们三个任何一个人在,今天岳阳班长宣布由大郭负责班里的工作,他们会说什么?
昨天默默地站了半夜岗,今天还要做好这种准备。
于是他走到炮对镜手大郭的面前,“大郭,今天晚上的岗哨怎么安排?”
大郭看看王珂:“一个班站一周时间,你说你想站夜间的哪一班岗?”
“还是把下半夜给我吧,你们今天刚回来,挺辛苦的。”
“好,你喜欢站下半夜,这一周的下半夜都归你了。”大郭狡黠地笑笑。
真的蹬鼻子上脸啊?王珂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个姿态,大郭竟顺坡下驴,顺杆子上楼。好吧,正好趁着夜深人静,锻炼身体,好好学习。
晚上九点半才能熄灯、睡觉,刚刚睡两个多小时就得起来站岗,如果站到半夜两三点,再躺下来没有一个小时是很难睡着的。
很多老兵说:半夜吃头猪,不如呼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