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令王珂和范晓昭终身难忘的一夜。
也是令炮兵连全体官兵终身难忘的一夜。
在女兵面前,男兵们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被女兵们看不起。
而在男兵面前,女兵们个个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可是让唐助理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
凌晨五点,所有的红砖全部卸完,但是,惨了。
所有在车上弯腰摞砖的女兵,没有一个能把腰直起来的,扶着车帮也站不起来。最后全是炮兵连几名干部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给抱下来的。
所有在车下抱砖摞砖的男兵,也好不了哪去。王珂伸手想去取自己的拐杖,已经拿到手里了,竟然生生地滑掉了,手指头打不了弯。
男兵,女兵,个个都是红头发,红脸膛,红军装……
身上的汗早就没了,只有满嘴的砖渣。
十几辆解放车来拉人,没有一个战士能爬到车厢里,都是几名连队干部给架上去的,上车就睡到在车厢里,大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等到了驻地,炮连下车,同样是发动炊事班和司机们,一个一个给抬下了车。
炊事班的门前地上,睡的到处都是人。很多战士甚至是爬到自来水
吃早饭的时候,王珂的手指头还没有知觉,捏不住筷子端不起碗,全排几乎都是用双手捧着馒头吃的。
王珂从上车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范晓昭,但是这姑娘的拼命精神,却在王珂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吃完早饭,王珂在排里,也就是简单地洗洗,头发都没干,便一头扎在床上,再睁眼,已经天黑了。
他是被痛醒的。
双手巨痛,十个指头巨痛,两个肩膀如同火炙,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
“不行,我得去看看范晓昭。”王珂想去拿拐杖,可是拿了几次都没拿住。
他双手把上铺那罐雀巢奶粉,连同上次的包裹,还有昨天下午刚刚从邮局里取出的三百元钱,一古脑塞进花包里,挎在肩上,拄着拐就出了门。
到三个班看看,指挥排个个都睡的和死猪一样,中午饭没吃,晚饭估计也吃不了。
王珂挪到通信总站门口的时候,一名女兵打着哈欠,坐在灯下值班。
一看到拄着拐的王珂,立刻问:“你找谁?”
“我找你们的范排长,范晓昭。”
“就你?”那女兵以不易察觉的表情,撇撇嘴。
那神情王珂读的懂,可能她真以为自己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你就说在不在吧?”
“在,不过她现在没法见你,范排长昨天夜里加班,现在还在睡觉。”
“她吃饭了没有?”
“吃不吃饭与你有关系吗?回去吧。”
“你这个兵,那好吧,请你把你们范排长的包还给她,还有300元钱,是她借给我的,现在还给她。”
王珂这一说,那个女兵的脸上,立刻闪出惊诧的目光。
“你和我们范排长很熟?”
“你说呢?”王珂反问,这个女兵要是在自己手下,不给她整屙稀对不起她。
“嘻嘻,我想很熟,不然她可不会借钱给你。”说着,这女兵打开王珂递给她的花包,小嘴一张立刻尖叫起来。“天哪!你给我们范排长送的雀巢啊!”
王珂不想理她,也懒得解释。明明是你们排长送我的,现在借花献佛,又送回来了。
“你等一下哦,我进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这位女兵慌的跑进去了。王珂站在门口,又等了七八分钟才又跑出来。
“不好意思哦,班长,我们范排长起不了床,怎么办呢?”这位值班的女兵,显然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逆转。
“哦,你有热水袋没有?”王珂冷不丁冒了一句,因为女孩子没有热水袋的不多,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肚子痛的时候好用。
“有啊,有啊!”
“那麻烦你,帮助你们范排长灌个热水袋,用毛巾包起来放在她的腰下,别烫着了她。另外,你给她冲杯奶粉,带着她喝下去。”
“”好呀好呀!“说这话时,值班的女兵满眼都是春。这得多体贴、多关心的朋友啊!等范排长醒来,自己一定告诉她。
”那你现在就去办,我帮你在这里值班。“
”好的,好的。“那值班女兵笑靥如花,颠颠地跑进去了。
整整过去了十几分钟。那值班的女孩又出来了,不过这次身后跟着一位女干部。
”你是王珂排长?“
”是的。“王珂赶紧把拐杖交给左手,抬起右手给这位女干部敬了一个礼,因为光从年龄看,她至少也是一个中队长。
虽然手指头都伸不直,但这个军礼还是很标准,帅呆了,标准、潇洒。
咦,她是怎么知道我叫王珂的?
那位女干部回了一个军礼,笑笑,说:”我是总站的教导员,刚刚碰到我们值班员,才知道你让她去给晓昭灌热水袋,冲牛奶。这个方法很好啊,我已经安排给所有昨天夜里参加卸砖的同志,全都灌上了热水袋,也冲泡了奶粉,逼着大家喝下去了,谢谢你啊!“
”教导员好,是范排长告诉你的吧?“
”是的,她实在起不来了,她让我告诉你,她打赌输了,她是狗熊。“说着,这位教导员捂着嘴笑起来。
王珂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排里的兵何尝不是如此。这位教导员,比老排长胡志军还大一级,可一点架子也没有。
“王珂排长,其实我们这里很多战士都知道你,知道施工部队里有一位突击队长,当兵四年,立过两个二等功,好几个三等功,是你吧?”
王珂伸手想摸摸着自己的脑袋,可是手抬不起来。这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些事,怎么会传到通信总站来的呢?
来不及深想,教导员又问:”王珂排长,有没有时间来我们这里作客,给我们总站的女战士介绍一下你的事迹呢?“
”不不不,教导员,我还不是排长,准确地说,是代理排长。教导员我晚上还有事,让范排长好好休息,我走了。“说完,王珂再次想给教导员敬了一个礼,但是手麻了,不知道最后敬礼的姿势是不是难看?他拄着拐杖,”笃笃“飞似地逃走了。
回到连队,王珂一点点睡意也没有,而且也不饿。
全排的战士还在呼呼大睡。
睡觉是最好的治疗,也许明天早晨醒来,浑身除了疼痛,可能什么都不会记得。
王珂掏出怀表,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咔嗒“一声打开表盖,七点半不到。他赶紧背起自己的挎包,拄着拐,准备去军人服务社。通信总站的教导员说的对,给每个战士冲杯牛奶,硬灌也要灌下去。
家里这次接到王珂的信,在第一时间,爸爸妈妈就给寄来400元。
今天至少需要买上两袋奶粉,一袋送到连部,一袋留在排里。
”笃笃“,刚刚走到三炮连,正准备拐弯,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跑过来,路灯下,从那身影上看,很像胡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