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君玩笑神色当即消散,连忙把心思专注在了伤势上,认真处理了起来……
哗啦~呼啦~
浪涛拍打船身,一盏孤灯照亮了船尾的窗口。
窗户里是个小房间,折云璃和鸟鸟在此居住,已经入夜,一人一鸟却都没什么睡意。
折云璃在山庄里见识过夜惊堂一枪动风雪的壮观场面,可谓心潮澎湃,此时双手持着五尺长刀,在狭小房间里当枪使,慢条斯理比划。
窗口处放着张凳子,椅背到窗台之间卡着根竹竿,顶端挂着鱼线坠入江面,上面还有个漂子。
毛茸茸的大鸟鸟,全神贯注蹲在窗口,靠在惊人的夜视能力盯着漂子,等着水下的大鱼上钩,背影看去颇有种独钓寒江雪之感。
本来这活儿该是折云璃来干,但折云璃觉得它是只成熟的鸟鸟了,得学会自己钓鱼,于是就让它看着,如果鱼漂动了就叽一声。
与肉干相比,鸟鸟还是喜欢吃新鲜的小鱼,为此很是上心,甚至不惜把晚饭拿出来当鱼饵。
结果可好,折云璃下杆的技术还不如直钩钓鱼的水水。
水水至少不浪费鱼饵,折云璃则是半盒肉干打窝,到现在一只螃蟹都没钓上来,以至于鸟鸟有点怀疑,今晚上会不会血本无归饿肚子……
飒——
飒——
折云璃慢条斯理演练招式,不知重复多少次后,余光忽然发现窗口的鸟鸟抬起了头,还摇头晃脑,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折云璃动作一顿,小心翼翼来到跟前:
“有鱼咬钩了?”
鸟鸟黑宝石似得眼睛睁的很大,全神贯注望向江岸的秋林,在盯了片刻后,就转身跃下窗台,朝着过道飞了过去。
“诶?”
折云璃莫名其妙,探头朝漆黑一片的窗外打量一圈儿,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而船楼前方的的房间里。
夜惊堂在板床上闭目凝神休息,怀里抱着风娇水媚的三娘。
裴湘君嘴上很硬,但心肠太软,本来想惩罚不知爱护身体的夜惊堂,但上完药被抱着哄了几句,还是没忍住,滚进被窝里。
两人正渐入佳境之际,门口便传来:
哒哒哒~
小爪爪踹门的声音。
裴湘君轻咬下唇的迷离神色一凝,继而就连忙把夜惊堂乱动的手推开,缩进被窝蒙住了脸。
夜惊堂则颇有种身为人父,大半夜和媳妇恩爱,忽然被娃娃敲门的无奈感,他悻悻然起身来到门口,把门打开,低头看向蹲在门口的鸟鸟:
“作甚?饿啦?”
“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了下,而后就钻进屋里,叼着夜惊堂的袍子,往窗口拽。
夜惊堂感觉鸟鸟不是来要饭的,便跟着来到窗口,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鸟鸟蹲在窗台上,扫视江岸树林几眼后,望向江岸石崖上方:
“叽叽……”
夜惊堂视力再好,风雪夜间,也不可能好过天生夜猫子的鸟鸟,只看到石崖上有个模糊小点,当下又取来望远镜,眯着眼仔细打量,可见是一只雀类,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夜惊堂略显疑惑,询问道:“这鸟有问题?”
“叽叽叽……”
鸟鸟低声张开翅膀比划,示意曾经见过,很可疑。
夜惊堂见此,目光自然凝重了几分,稍微回想,曾经见过还给他留下印象的可疑鸟类,好像只有左贤王那只游隼,和调查燕王世子时,曾在龙吟楼后巷发现他的一只小鸟。
石崖上的小鸟,看体型肯定不是游隼,更像是寒鸦,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夜惊堂打陆截云那天,还听到了乌鸦的叫声,但当时情况太乱,也没注意太多,而后就送太后去西海诸部,便把这事忘了。
如今江岸的寒鸦,是京城所见的那只的话,只能说明被仇家找上门盯上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眉头紧促,示意鸟鸟盯着,不要打草惊蛇,而后转头道:
“三娘,你等会,我去找璇玑真人商量点事儿。”
裴湘君缩在被子里,闷不吭声装睡着了,但发现夜惊堂准备直接出去,又从被窝里探出脸颊,恼火道:
“你先洗手~”
“哦……”
夜惊堂看了看手指,当下老脸一红,连忙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才走出房间。
为了隐私考虑,太后靖王都住在船楼二层。
夜惊堂上楼之时便整理好衣袍,尚未靠近璇玑真人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你徒弟都抱着男人啃了,你这师父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连男人都没抱过,也好意思整天在我面前骚里骚气……”
“你啃过不成?”
……
夜惊堂也没在意这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来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发现璇玑真人直接起了身。
吱呀——
很快,房门打开,喝了个半醉的璇玑真人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醉眼迷离,上下打量:
“怎么?临幸完了换下一家串门?来找我还是来找禾禾?还是想两个一起?”
梵青禾坐在桌前喝酒听见这离谱话语,回过头来难以置信道:
“姓陆的,你脸皮是城墙做的?这话也说得出口?谁要和你一起?”
???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怕是也喝多了,对陆仙子的话则是见怪不怪。见两人都穿着衣裳没睡觉,他便进入房间,拉着璇玑真人袖子来到窗口,示意远处的石崖:
“那有一只鸟,以前在京城见过,和燕王世子有关……”
璇玑真人举目打量,很快就发现了江岸的小黑点,聆听片刻后,目光又落在夜惊堂脸上,自怀里取出白手绢,擦了擦夜惊堂脸颊上的红胭脂:
“你意思是有人跟踪我们?”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这么体贴,有点不好意思,把手绢接过来自己擦了擦:
“肯定有人跟踪监视,那只鸟会回去复命,只要暗中跟着,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梵青禾见此起身,也来到跟前打量:
“这事简单,我和她轮班盯梢即可,跟不丢。你先去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夜惊堂见此就准备转身,不过走之前还是提醒了句:
“你们俩少喝点。”
“知道啦。”
璇玑真人摆了摆手。
夜惊堂出去关上了房门,路过大笨笨和太后门口时,又侧耳倾听了下。
他上楼并未遮掩脚步,两人显然都知道他来了。
大笨笨明显坐起了身,想出来问问情况,又实在没脸见人,所以没啥动作。
而太后娘娘听起来有点紧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低声说了句:“红玉,门栓好没有?”
“栓好了,怎么了娘娘?”
……
夜惊堂摇头一笑,也没打扰两人休息,再度下了楼……
另一侧,百里开外的岜南镇。
崖州多山,多数城镇都是依山而建,虽然不像云州那般一马平川,但房舍交叠错落的山城景观,也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秀丽之感。
雪夜之下,岜阳镇内灯火稀疏,偶尔可见车队,远道而来驶入镇子后方的镖局里。
镖局挂着陈字旗号,规模很大,是断北崖大堂主陈鹤的家族产业,当家的是陈鹤的儿子陈令同,常在梁崖两州之间走动。
镖局后方,待客的茶厅里。
做寻常商客打扮的沈霖,手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喝着茶。
三十出头的陈令同,手里拿着张单子,认真打量有些犯难:
“其他东西倒是好说,但黑硝沙、银蚕丝这几样,都是大禁之物,短时间不太好弄到手……”
“你有没有,老夫一清二楚,自己取伤和气,才和你打声招呼。明早你家掌门的书信就会送到你手上,先去筹备吧,等到黑衙查到你头上,你们再来请老夫帮忙,就为时已晚了。”
陈令同是陈鹤的儿子自然也参与往黑旗帮运送禁物的差事,听闻女帝身边的九千岁来了崖州,便知道会有一场浩劫。
虽然不太信任面前这神秘老者,但对方知道接头暗语,还对陈家暗中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他也不能不信,想想又道:
“阁下确定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解决夜惊堂?”
沈霖帮断声寂,并非出于交情,而是不想北梁好不容易在崖州打下的根基,被夜惊堂拔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平淡道: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但物力没有。只要准备周全,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人。”
陈令同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再耽搁时间,起身安排亲信,去调集各种所需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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