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西海百姓来说,落日群峰已经是天的尽头,而此地则是翻过落日群峰,在横跨北荒,中间是数千里的穷山恶水无人区,寻常人走过来都九死一生,更不用说带着族群迁徙。
到了这里也没法过上好日子,反而愈发穷苦,这个做法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笑,但探索未知,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最初通常会被当成笑话,比如第一个尝试用火烧到自己的人,第一个尝试用工具砸到手指的人,第一个去制作车辆,乃至做翅膀学飞的人。
这些人起初都是异类,但如果没有这些人近乎魔障的探索,后人就不可能走到这里,也不可能有当前的繁荣世道。
亱迟部不知用了多少代,迁徙到了天涯峰下,最终被这座没法跨越的山脉彻底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回到西海,看起来是放弃了。
但今时今日,夜惊堂这最后的直系血脉,又站在了天涯峰下,来日也必将跨越这座险峰,去外面看看山后面到底是什么。
如果从整体来看的,亱迟部还是走在追寻日落之地的路上,虽然中途有挫折有迷茫,但整个族群从未放弃过,只是在愚公移山、代代相承而已。
夜惊堂感叹片刻后,拉着云璃进入了城寨之中。
折云璃感觉夜惊堂是想寻找亱迟部的祖坟,上柱香祭拜,想了想道:
“我听梵姨说,亱迟部祖上不土葬,而是在老人死后,尽力把人送到天涯山里,走到没法再走的地方,就把遗体推下山崖。西海还有个说法,就是在不可能有人抵达的偏远之地,发现了一具骸骨,那肯定是亱迟部的人……”
夜惊堂也听过此类说法,本来不太信,此时在荒废城寨中寻找,确实没发现坟地后,才感觉到亱迟部为了追寻日落之地,祖祖辈辈有多执着。
在走了一圈后,夜惊堂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就来到了一座还算完好的石头房舍。
亱迟部驻地虽然偏远,但跑来天涯峰的江湖人并不算少,各个房舍中都有生活痕迹,甚至还能找到些没用完的柴草。
夜惊堂拉着云璃进入石屋,把地面上的干草收拢起来,用火镰点燃了已经有百年历史的土灶。
折云璃从云安被直接拉过来,身上衣裳不算薄,但显然也没法抵御北疆严寒,刚和夜惊堂分开,就冻的缩脖子,见火生了起来,就靠在了墙壁席地而坐,搓手手哈气:
“呼~幺鸡,准备好没有,待会要给你拔毛了。”
“叽!”
鸟鸟四处蹦跶,见状又跳过来,在云璃腿上踹了下,又继续四处打量。
夜惊堂靠在云璃跟前,看着炉子里的火光,身体也放松下来,想了想道:
“萧祖还真不经打,怪不得这么多年不敢冒头。”
折云璃此时安稳下来,也开始回忆短暂却终生难忘的经历,对此道:
“惊堂哥都成神仙了,这片天都容不下你,他就算再厉害,又哪里是你的对手。现在惊堂哥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一了,开不开心?”
夜惊堂看了下有些破破烂烂的衣裳:
“自然开心,从今往后彻底没对手,可以回家结婚好好陪娘子,不用再东奔西跑了……”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靠在了夜惊堂肩头,询问道:
“可以没日没夜糟蹋姑娘了是吧?”
夜惊堂神色正经了几分,本想否认,但迟疑了下,还是坦诚道:
“嗯。”
“咦~”
折云璃在夜惊堂肩膀上锤了下:
“天下第一就是不一样,好色都不用掩饰了。不就亲亲嘴一起睡觉,在我看来,还没有听先生说书有意思。”
夜惊堂抬起胳膊,把云璃搂在怀里: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
折云璃轻轻哼了声,并没有上当,转而望向了外面的冰天雪地,开始暗暗琢磨。
如今江湖路彻底走完,这次回去,肯定是要成婚了。
折云璃表面不关心,但心底里一直在想这事儿,家里那么多姐姐,婚事办起来,她一个人进门显然不合适,而所有人一起进门,按照座次来看的话,她不就成老幺了?
折云璃虽然不争这些,但也不能因为不争,就傻乎乎垫底不是,以前一直被点晕当苦主,她也不好意思说,这临门一脚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折云璃暗暗思索了片刻,又转过头来:
“惊堂哥,你是亱迟部最后的后人了是吧?”
夜惊堂想了想道:“直系子孙的话,就我这一个了,不过旁系应该还有些,比如冬冥部的桂婆婆,老国师等等。”
折云璃搓着手手,认真道:
“祖宗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子孙开枝散叶、香火鼎盛,如今亱迟部荒废成这样,只剩下惊堂哥一个人,曾经历尽艰辛走过来的先辈,如果在天有灵,肯定很失落……”
夜惊堂也知道孤零零一个后人回来,肯定有点岁月凋零之感,见云璃说起这个,询问道:
“要不咱们把城寨翻修一下?”
折云璃连忙摇头:“我们两个人收拾,还不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而且收拾了没人来住,怕是更让祖先失落。要不……要不咱们在这里拜个堂,做给老祖宗看看,让他们在天上高兴下?”
“……”
夜惊堂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下,不过马上又觉得这提议十分合理。
亱迟部从几千人的小部族,慢慢发展成统御西海的西北王庭,又在燎原战败,全族殉国,死的只剩下他这一个遗孤。
而他虽然重新扛起了大旗,也来到了这里,坨坨、青芷也有了香火,但终究没成家。
他虽然没在亱迟部待过,但在天琅王和亱迟部祖先眼里,他显然就是亱迟部的子孙。
而亱迟部全族尽灭,把他送出战场到了义父手里,也是避不开的恩情。
作为亱迟部的最后一名子嗣,能在亱迟部的老家成婚,重新组建了家庭,为族群延续埋下种子,确实是告慰先人最好的方式。
念及此处,夜惊堂看向身边的云璃:
“你确定愿意在这里拜堂成亲?”
折云璃向来雷厉风行,翻身而起拍了拍裙子:
“我父母都不在了,你爹娘也不在人世,回去拜和在这里拜又有什么区别,能让先辈开心就好,走吧走吧。”
夜惊堂觉得也有道理,他义父乃至生父母都不在人世,回去总不能拜三娘梵姨。
而云璃显然也不可能拜要一起进门的师父师娘,彼此来到天涯海角,在亱迟部的老家举行婚礼,也算是云璃独有的美好回忆。
为此夜惊堂笑了下,也站起身来,和云璃来到了外面的冰天雪地里,询问道:
“咱们怎么拜?”
折云璃哈着雾气,左右看了看,而后来到了直面天涯峰的一栋大型房舍前,整理了下衣群,双膝跪地,又拍了拍身侧:
“这里估计是祠堂,就这吧。”
夜惊堂跪在云璃身侧,被无数老建筑环抱,抬眼看向上方的巍峨险峰,感觉到似乎被无数目光环绕,心头杂绪也在此刻静了下来。
而没事干的鸟鸟,此时也蹦到了旁边的雪地上,假模假样站着担任司仪,开始:
“叽叽叽叽!”
折云璃本来风轻云淡,但端端正正跪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有点控不住场了,眼神露出几分紧张,瞄了瞄夜惊堂后,询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
夜惊堂腰背笔直,看着上方的山岳,略微斟酌,举起右手朗声道:
“我夜惊堂自幼遗落他乡,虽无亲情,却身怀亱迟部血脉,受亱迟部全族庇护之恩。
“如今北梁将灭、左贤王已死,虽不能挽回昔日劫难,却也报了血仇大恨,望亱迟部父老在天有灵能安息。
“今日我携未婚妻云璃涉足此地,愿在诸多先辈见证下,与云璃结为夫妻,立天为誓,此生不离不弃,即便不能长生得道,也必相伴白头偕老。”
折云璃见夜惊堂言语郑重,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举起右手:
“我折云璃幼年失去双亲,被师父师娘带大,大仇为惊堂哥所报,通神功法也为惊堂哥所教,相识两年互生情愫,今日愿以身相许,嫁于惊堂哥为妻,为亱迟部传续香火,此生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诸位先辈若在天有灵,还请安息。”
话音落,折云璃双手撑地,认认真真对着巍峨山脉磕了三个头。
夜惊堂同样如此。
鸟鸟站在旁边,可能是觉得没参与感,也跳到了跟前,来了个凤凰三点头。
折云璃拜完之后,心中的一颗石头好似落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转头望向旁边的鸟鸟:
“你拜什么?想和萍儿抢陪嫁丫鬟?”
“叽?”
鸟鸟摊开翅膀,意思估摸是——堂堂是亱迟部的人,那鸟鸟就是亱迟部的鸟,拜拜先人不行?
夜惊堂抬手摸了摸鸟鸟的脑壳,又把云璃扶起来,帮忙拍了拍裙子: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娘子了哈。”
折云璃可能是太熟,还有点不不太适应,不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此时还是端正神色:
“相公……哥。”
“相公哥算什么称呼?实在不行可以叫夫君。”
“咦~好腻歪,就这样吧,又不是没有把相公叫哥哥的,惊堂哥哥~走啦。”
夜惊堂觉得这称呼也不错,当下又拉着云璃,回到了石屋内,
冬日天长日短,如此忙活半天,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夜惊堂靠在火炉旁,本来是想练功恢复力气,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折云璃乖乖巧巧靠在跟前,眼神忽闪左右打量,又挠挠鸟鸟,反正就是坐立不安。
“云璃。”
“嗯?”
“这堂都拜了,那什么……”
折云璃神色稍显复杂,瞄了瞄夜惊堂:
“咱们这不是告慰列祖列宗吗?”
“意思是发的誓不算数?”
“怎么可能不算数,就是……咱们不可能在这入洞房吧?”
夜惊堂见云璃点明了,笑了下:
“我倒也不是这么想,但拜堂就是这么个流程,不办完,总觉得有点遗憾。”
“惊堂哥就是这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你性子。”
折云璃目光忽闪几下,有点想出去冷静冷静,但最终还是没动,犹豫片刻,还拨了拨烤火的鸟鸟:
“幺鸡,你出去放风,有人过来叽一声。”
“叽?!”
鸟鸟看了下外面逐渐下起来的大雪,觉得荷包蛋怕是发神经。
不过听到“回去带你吃烤驼峰”,又没意见了,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夜惊堂待鸟鸟出去后,也转过头来,看向火光照耀下的脸颊。
与初次相逢相比,云璃显然已经女大十八变,瓜子脸依旧灵气十足,不过睫毛修长朱唇柔润,已经从丫头变成了含苞待放的青葱少女。
身上穿着黑青相间的侠女裙,虽然不像襦裙那样柔美,但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感,鼓囊囊的衣襟更是成了一道风景线,身段气质有点像是冰坨坨和凝儿揉在一起,性格倒是有点像水儿。
平日云璃古灵精怪,但此时两人共处一室,明显就有点羞了,倒映着火光的眸子微微忽闪,瞄了他一眼后,忍不住开口:
“相公哥,你老盯着我看什么呀?”
夜惊堂抬手搂住肩膀:
“看我娘子有多漂亮呗。”
“唉~……”
折云璃轻咬下唇,想逃觉得自己不能再不争气了,想说什么却有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干脆长痛不如短痛,往怀里靠了靠:
“我还赶着回去呢,你忽然不见了,师父她们知道肯定着急。”
说着抬起头来,凑上去啵了下。
夜惊堂满眼都是笑意,搂着腿弯把云璃放在了腿上坐着,手自然而然摸向腰带,神色倒是颇为正经:
“感觉以前挺对不起你的。”
折云璃都不敢低头看,只是望着火炉:
“哪有,我都知道,只是不想明说,才被点睡着。”
“我没说这个,是以前给你夹菜,那么咸的小炒肉,竟然舍得往你碗里夹……”
“?”
折云璃娇羞神色一凝,双眼微眯,转头看向夜惊堂:
“你这没良心的还知道?!”
“唉,你最后不也给我夹了吗,大家扯平……”
“什么扯平,我是姑娘家,你得关照我吧?回去后我给你做个小炒肉,你得吃完,不然这事儿过不去……”
“呵呵,行。”
窸窸窣窣~
不过两句话间,衣襟便散开了。
折云璃很早就接触过范家铺子的小衣,因为师娘和陆姨喜欢穿,她自然有学有样买了好多。
此时身上就是暖白色的小衣,虽然没陆姨那么烧,但三角布包裹着小南霄山,中间还是镂空花纹,能隐隐看到峡谷,依旧非常勾人。
折云璃脸色涨红,不过还是强自镇定,望着夜惊堂的脸颊,发现他目光下移,就被头给扶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
夜惊堂挺无奈的,不过也没硬瞅,低头凑向红唇,手则贴到平滑腰腹,又顺着往上,探入了小衣下沿,握住了一团云朵般的酥软。
“呜~”
折云璃微微一抖,连忙分开些许:
“你手好冰!”
“哦,是吗。”
夜惊堂连忙抽出来,用力搓了搓,又在火炉上烤了下,才重新放进去。
折云璃面红如血,撩拨几下,也有点意乱神迷了,因为不好意思让夜惊堂乱看,便凑上去抱住脖子,彼此双唇相合。
滋滋~
天色暗了下来,潇潇风雪遮掩了天地。
石屋内火光忽闪,让已经荒废多年的城寨,再度多了一缕人气,虽然火光微弱,却好似让整个城寨都活了过来。
毕竟无主之地和后人还在,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火光忽闪良久后,潇潇风雪之间,又传来了话语。
夜惊堂躺在石屋之中,环抱着咬牙强忍的云璃,轻柔抚慰腰背:
“放松点,别紧张。”
折云璃脸红到了脖子,趴在夜惊堂胸口,背上还盖着两人的衣裙,小声嘀咕道:
“鸟鸟听见了怎么办……你快点啦,有点难受。”
“快点更难受,你受不了。”
“师娘华小姐都受了点,我能受不了?”
折云璃面对关心,还被激起了胜负欲,见夜惊堂不舍得大动干戈,还幽幽怨怨道:
“还是惊堂哥哥,觉得妹妹我不如家里的姐姐,觉得无趣了?”
?
夜惊堂没想到云璃到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些,当下直接坐起来,彼此面对面:
“怎么可能,心疼你罢了。”
折云璃面对面有点羞,不过还是昂首挺胸:
“你以为我是弱不禁风的小丫头,需要你心疼?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即可。”
夜惊堂摇头轻笑,目光认真起来,望着云璃水汪汪的眸子:
“娘子。”
“相公哥……啊~”
话音未落,石屋里便传出一声吃疼低呼。
折云璃未经人事,哪里能招架,趴在了夜惊堂肩头,闭着眸子轻咬下唇,开始随波逐流。
而夜惊堂显然也不猴急,只是温柔如水抚慰,凑在耳边轻柔低语:
“不逞强了?”
“嗯……哼!”
“呵呵……”
闪耀火光的石屋,渐渐传出些许奇奇怪怪的声响,又被风雪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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