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甚至连虫系眷灵煽动翅膀的声音都听不到。

冰凉的夜色，冰冷的月光，顺着吹散的雾霭轻轻飘落。

黎景明和苏梅离开隐藏的区域，步伐僵硬地走向夜寒君。

等到站定脚步，他们往前眺望，恍惚的神情中掺着一丝复杂。

巨鸭兽……真的死了！

它倒在血泊中，下半截身子沉入淤泥。

上半截身子，凌厉的刀痕触目惊心，竟然没有一块毛发是完好的，到处是血淋淋的口子，到处能看到裸露出来的白色兽骨。

而疑似致命伤的地方，比如说裂开的脖子，比如说折断的背脊，比如说破碎的心脏……竟然有四五处之多。

料是巨鸭兽作为蛮之眷灵，生命力再顽强，这种程度的伤势，它也不可能挺过来。

等到狂风淡去、黄沙散去，除了尸体尚有余温，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似乎还倒映着难以理解的惊恐。

大概连它也没想到，到头来会以这种惨不忍睹的可怜样子，死在一个泥塑之胎的手里。

“大人。”

花烛操控风的流动，漂浮在夜寒君的旁边。

此时逸散的雾霭还没有重新凝聚，月光洒落在头顶，漆黑的巫师帽仿佛渡上一层银灰。

而那随风飘舞的金黄发丝，蓬松、轻盈、柔软。

久久注视，每一根都像是拥有灵性的精灵，很想伸手触摸，去体验那无上丝滑的质感。

但，倘若目光落在女巫的面庞，那张略显娇小的脸蛋上，已经有风华绝代的雏形。

她就像是幽静山谷中独自绽放的傲雪寒梅，美眸顾盼，尽是轻描淡写的从容与优雅。

击杀巨鸭兽……如此轻松？

看来训练馆里以一敌三，归根结蒂的底气，终究是绝对自信的实力！

黎景明、苏梅，望向花烛的目光里，更显尊崇。

“还不错，不愧是超越极限的「独尊无双之技」。”

夜寒君露出淡淡的笑意，前有拉扯周旋、消耗体能，后有「狂沙乱舞」、负责最终的必杀。

虽然花烛肉身脆弱这个弱点，还是异常明显。

但有威力惊人的攻击法术，有坚固耐用的防御法术，搭配灵活的身姿、轻巧的应变。

泥塑之胎，真没有几个眷灵能够和她抗衡。

巨鸭兽——死得一点也不冤！

它就像是一块垫脚石，见证花烛第一次全力以赴。

如此华丽的姿态，如此惊心动魄的成就，想来只是「沙暴」一脉扬名的开始。

“撕拉——”

夜寒君以吸血匕刃，一点点割下巨鸭兽的脖子。

巨鸭兽值钱的材料其实是毛发，可以用来制作高档的服饰。

可惜，这场战斗破损得太严重，已经没有采集的必要。

不过鸭脖子还是挺好吃的，小火慢烤，很适合当做休闲零食。

“快接近凌晨了，今天就到这里，找个地方休息吧。”

夜寒君回收花烛，黎景明和苏梅道了一声好，默默跟上寒师的步伐。

……

黄泥沼这样的区域，可供临时过夜的地方并不好找。

随着夜色渐深，危险的猎食者比白日更多，一不留神就会迎面撞上。

饶是夜寒君经验丰富、感知强大，还是被迫参与了几场战斗。

当然，没有碰到霞照之胎。

而泥塑级别的野生眷灵，除了拖延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能让团队成员受到不可容忍的伤势。

最终，三人藏身一棵死去多年的岩树内部。

夜寒君合衣浅寐，维持一贯的休息模式，既能恢复精力，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

苏梅、黎景明，第一次在沼泽过夜。

四周游荡的怪物，远比试炼区域更多。

他们的神经难以放松，一夜过去，两人都没睡好。

为了确保接下来的行动不受影响，夜寒君让他们休息到正午。

“滋滋滋——”

篝火已经点燃，切成无数个小块的鸭脖子，慢慢熏烤。

随着温度的升高，徘徊的雾气淡了几分。

些许阳光的渗透，也让沼泥区域栖息的眷灵，短暂失去活跃性，一起度过懒洋洋的午后时光。

“好香呀……”

迷迷糊糊的苏梅，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岩树内部爬出。

然后她便看到，刚刚醒来的黎景明正在整理装备，而寒师则围着一团篝火，耐心烹煮着某种肉食。

“咕嘟咕嘟……”

饥肠辘辘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夜寒君适时递上几串烤鸭脖子，分给二人。

“咔擦、咔擦——”

牙齿咬住烤鸭脖子，酥脆的外皮抵触舌尖，椒麻的调味香料浸入鼻腔。

苏梅和黎景明眼前一亮，下意识加快咀嚼的速度。

“寒师，你做出来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

“虽然不是神奇美食，触发不了特殊的效果，但是味道上真的无可挑剔！”

苏梅舔舐着唇口，浑然不觉肉食已经下肚，吐出骨头后，满脸回味以及惊叹之意。

“美食之道，是为数不多能让我百般不厌的享乐方式。”

夜寒君微微一笑，拿出早就想说的话，风轻云淡道：

“苏梅、黎景明，你们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我的推动下与过去的自己分割开来，努力奔赴灿烂辉煌的未来。”

“但闲暇之时，你们也要好好想想，伱们内心深处，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实现的目标。”

“这个目标，可以不着边际，可以荒诞不经，可以不被世俗理解。”

“它不是简简单单‘变强’两个字，而是变强以后，原先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能够落于实处。”

“我把它称作‘成长的助力’，亦可称作‘成长的信念’。”

“譬如我，虽然有无数因素逼着我变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但「口腹之欲」，这是我自发的动力之一，没有外人逼迫，完完全全属于我。”

摇了摇头，夜寒君煞有其事道：

“记住，永远不要为了变强而变强，一定要找到属于自身的信念。”

“要是有一天屹立在世界的巅峰，身前无一人能够仰望，身畔无一人能够并肩，身后无一人想要保护……这种虚无的强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高的位阶、更强的眷灵、更多的财产……这些不是生而为人的目的，更好的生活才是，这一点永远不要本末倒置。”

“苏梅、黎景明——我希望作为我的门徒，你们不要失去自我。”

“好好想想有什么是想要追逐的，暂时想不到也没有关系，这是可以用一生去思考的问题。”

“相信我，当你拥有自身的信念，不管是一个还是多个，一个个去靠近的时候，你会变得无坚不摧，迷惘再多，那也阻碍不了你的双眼，困境再大，那也阻碍不了你前进的步伐……”

寥寥几段话，如惊天之雷落于心弦。

本来只是品尝美食，为之欣喜赞叹的苏梅，肩膀一颤，整个人僵在那里。

而眸绽精光的黎景明，冥冥之中似乎看到一条更加闪耀的御灵之路，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

“咦，这种执教也能反哺？”

夜寒君本想着给两位门徒打好基础，趁早埋下名为「信念」的种子，以便他们未来的道路更加长远。

没想到，门徒的被动权能「反哺」，顺势激活。

又有一股不容小觑的经验值，涌入他的体内，职权加速流动的体验，酥麻而又欢畅。

“学院里的导师，从来不会讲解这些……”

“但寒师之言发自肺腑，给予我们心灵上的冲击……亦有撼山摇海之势！”

黎景明抱拳一拜，以隆重的礼节，感谢夜寒君的启迪之语。

回过神来的苏梅，连忙效仿。

她那娇嫩的脸上，洋溢着平日里见不到的微光，面对夜寒君，似乎减去几分拘谨，多出几分俏皮。

“寒师，在我想清楚这一生到底要如何如何之前，我越发坚定要以你作为目标，不断追赶！”

“虽然我们拥有差不多的年龄，但你真的符合理想中关于「师者」的一切定义，能够成为您的徒弟，实乃人生之幸！”

夜寒君微微一笑，不再答话。

他从岩石上站起身来，示意二人瓜分剩余的鸭脖，用餐完毕后，准备开始今天的冒险。

“黎景明，今天试一试完整版的「甜蜜黏液」。”

黎景明点头，先是答应，然后思虑道：

“寒师，昨天剂量减半，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很大。”

“我担心全力以赴，说不准会惊动霞照级别的大虫子。”

“无妨，等它来了再说。”

夜寒君波澜不惊，忽从次元空间袋掏出一个红色的药瓶，递予苏梅道：

“这是我和你提过的「狂暴药剂」，先由商店购买，然后被我添置了几味特殊的材料，稍稍改变药性。”

“待会，虫子都被引过来的时候，你就让鸵鸟喝下去。”

“大约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鸵鸟的战斗力直线飙升，无限接近泥塑圆满。”

“不过它会变得‘失控’，对于你的命令难以做到服从。”

“你需要做的，就是骑乘驾驭，确保生命无忧的条件下，任由它发狂。”

“这样在战斗的过程中，它就有机会领悟新的技能，间接提升整体的作战能力。”

“我明白了！”苏梅郑重点头。

一番商议，黎景明花费昨日两倍的时间，精心布置虫网陷阱。

然后，他把甜蜜黏液集中涂抹在一块巨型岩石的边缘，等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甜甜的香气时，他抽身爆退，和夜寒君、苏梅一起，远离陷阱三百米，躲避在另一棵岩树的背后。

“嗡嗡嗡——”

最先冲过来的，居然是一群「僵尸蜜蜂」。

这种虫系眷灵不采集花蜜，而是喜欢在死去的尸体里面采集鲜血，最终酿造“血蜜”。

它们体型小巧，孔洞较大的虫网，难以黏住它们。

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三五十只一起行动，还是有不少倒霉蛋被猪队友挤占飞行空间，进而与虫网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