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县里出了点紧急事件,周县令只得返回,他让杨县尉全程陪同内卫办案。
刘武通倒不在意,他发现杨县尉才是真正的熟悉低层情况。
蓬莱县的港区很大,占地上千顷,只有一条平坦官道进入港区,四周都是乱石泥坑以及杂草丛生,还修了一条长长的围墙,把港区包围起来,但围墙年代久远,已经破烂不堪,肉眼可见大段大段的坍塌。
杨县尉对刘武通介绍道:“围墙还是武则天时代修建的,但毫无意义,正经商人运货必须走官道,别的地方牲畜大车都走不了,而走私偷渡的渔船根本不会在港区卸货,在外面随便找个水湾就上岸了。”
刘武通点点头问道:“有多少渔船?”
“至少上千艘了!”
刘武通吓一跳,“这怎么查?”
杨县尉笑着解释道:“其实这里面还有船头,这些渔船基本上都是一个村一个帮,选一个船头,遇到什么事情都是船头出面,争夺渔场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将军只要询问船头便可,他们心里都有数的。”
“有多少船头呢?”
“大概三十几個吧!”
刘武通有点担心道:“就怕他们牵涉利益,不肯说实话啊!”
县尉眯眼笑道:“将军放心,我们有办法!”
“县尉不妨说一说,什么好办法?”
县尉低声道:“这些船头之间争夺渔场,经常打架,矛盾很深,而且都互相知根知底,给点蝇头小利,他们就一定会来告对方黑状!”
刘武通暗暗佩服,还是这些底层官员有办法。
县尉召集了三十几名船头一通训话,要把他们说清楚最近一两个月的可疑外国人,还有偷渡进大唐的外国人,不得隐瞒,违者一律严惩。
训完话,县尉又安排捕头去传播消息,揭发有奖,最高能奖赏一个固定鱼位,鱼位就是市场上卖鱼的摊位,这对渔民非常重要,如果没有自己固定的鱼位,每次都要去租借别人的摊位,价格很贵,着实让他们肉疼。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不用去谈话,就等着船头们互相来揭发,一方面是报复对方,另一方面就看能不能混到一点奖励。
县尉的手段果然有效,跑来互相揭发告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说什么的都有,但唯独就没有内卫关注的目标,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年轻强健的人潜入大唐。
次日上午,刘武通正在听取莱州那边的汇报,汇报之人是他儿子刘小石。
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大,刘小石二十余岁了,长得高大威猛,身手矫健,他也加入了内卫,跟随调查副使去莱州调查,奉命赶来登州向父亲汇报。
“莱州那边查到一点线索,一个月前,一艘契丹的渔船倾翻,莱州的渔船救起了十几个契丹渔民,带回莱州,准备第二天报官,结果第二天救人的渔民被人杀了,那十几个契丹渔民消失无踪,彭将军开棺验尸,发现被杀的渔民是被人一剑穿心,非常狠辣精准,彭将军判断那十几个契丹渔民是专业杀手。”
刘武通点点头问道:“发鹰信给长安了吗?”
“已经发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询问声,“请问,内卫刘将军住这里吗?”
刘武通走出大堂,原来是县尉杨辽,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杨县尉是有线索给我吗?”
杨辽点点头,“今天有刘将军感兴趣的线索!”
他回头招招手,两名渔民走上前,一起躬身行礼,杨辽笑道:“他们能提供线索!”
刘武通立刻道:“快进来说话!”
几个人走进大堂,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刘武通对一名年纪稍大的人笑道:“我昨天见过你,你姓关,是个船头!”
船头点点头,“昨天提供给将军的消息没有什么用,昨晚我回去,我堂弟关五郎跑来告诉我一个消息,我觉得有用,便一早来找杨县尉。”
旁边一个稍微腼腆的年轻男子就是关五郎,刘武通对他笑道:“你说!”
关五郎小心翼翼道:“我姐夫是另一个村的渔民,大概一个月前他陪我姐回娘家,我们一起喝酒,他给我说了一件事,他们船头接一笔大生意,帮几十个日本武士偷渡进了登州,赚了几百两银子。”
刘武通精神一振道:“确定是日本武士?”
“他说确定是日本人,我们都见得多了,能分辨出来,这几十名日本人都带着刀,他就认为是日本武士。”
“你姐夫的船头是谁?”
“黄羽!”
旁边杨县尉点点头,“我知道这个黄羽,绰号大黄鱼,昨天还见到他,有传闻说此人是偷渡掮客!”
刘武通不解问道:“登州明明没有水军,偷渡者完全可以自己上岸,为什么还要找掮客?”
杨县尉苦笑一声道:“回禀将军,不是官府不管偷渡,而是海岸线太长,官府人手不足,管不过来,所以就实行举报奖励制度,偷渡人如果没有掮客,偷偷自己上岸,人地生疏,语言不通,很容易被村民抓住,送县衙领赏。
要想成功偷渡,必须找掮客,这个大黄鱼就是一个偷渡掮客,只是没有证据,黄家又是蓬莱豪门大族,官府很难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