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青苗煮了一些粥饭。
苏午在天王观里用过早饭,与众人道别过,便和洪仁坤陶祖、黑虎、小河姑娘离了道观,沿着官道走入人烟稠密的集镇之中,购得几匹壮马,乘马而行。
以苏午今时能力,足够带着黑虎、小河姑娘乘游于天地劫运当中,借天地劫运穿梭诸地。
然而他们此行并非是要着急赶去某地,解决甚么事情,小河姑娘与陶祖又提议要往沿途各处名胜古迹去转一转,苏午自然也就未选择以此般方式直去鲁地平度老家。
自豫地往鲁地去,其实气候风景变化并不甚多。
两地皆名胜古迹繁多,便是风土人情也相差无几。
不过豫地自宋时起,饱经战乱,百姓困顿,就繁荣程度而言,却远远不如鲁地,众人辗转诸地,了解各地风物,苏午亦在行程之中,收押了几个厉诡,将之祭祀于自身元神——他如今识神脱尽,元神化生,‘观火祭祀法’祭祀得来的香火,虽能强固元神,却也不至于再令他如今彻底化生的‘龙树大日元神’生出甚么变化来。
苏午收押厉诡,其实更多是为了试验收押寻常厉诡之时,自身是否也会暂时脱离此重失控,在现实之中将厉诡当场收押——
他就此发现,在有些时候,他收押厉诡,完全可以在当下时空之中完成收押。
但在某些时候,又须在现实之中才能将厉诡彻底收押。
此两种情形之中,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两种情形完全是随机发生。
苏午由此猜测——自身须在现实之中才能收押的厉诡,或许经历时空流变,总会在未来的现实之中复苏,自身将此厉诡收押,也就终止了这些厉诡在现实之中的复苏进程。而那些自身在当下时空里就能收押的厉诡,它们或许并未居于这辗转向前的时空里,而是藏身于一道道冥冥罅隙之内,在某些时候出现于时空之中,又会在某些时候回归到冥冥罅隙之内。
它们的出没便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几人乘马行了几日,终于在某日临近黄昏之际,行至鲁地‘金柳村’。
金柳村,即是李飞熊与李黑虎的故乡。
过去数载岁月,金柳村相比从前,似乎亦无有太过明显的变化。众人在堤口下了马,牵着马走下河堤,沿着长缓坡走入村子内。
一路上有背着农具的农人同行。
他们远远地看着牵着壮马的几人,目光在苏午与黑虎身上停留良久,终于有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小心地凑近过来,向李黑虎问道:“你、你是黑虎吗?”
“我是黑虎啊!”李黑虎见有同乡辨识出自己来,顿时满脸洋溢着喜色,向那妇人道,“大姨,你这是刚在田里忙活完吗?”
他其实未有辨认出那妇人的身份,但见着同乡,一时间心里都是满满的熨帖感,倒也不在乎对方姓甚名谁了。
那妇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哎呀,真是黑虎啊……叫甚么大姨,按辈分我们是同辈的,我是你嫂子啊,刘家馆那条巷子里的,刘三嫂!”
她说着话,又转脸看向苏午:“这小伙子长得……哎呀……你怎么像是隔壁村过继到李家的那个……是叫李飞熊罢?”
“我是李飞熊。刘嫂子。”苏午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呀!
我猜得真准!”
妇人面上笑意更浓,又使劲地往苏午身边随行的小河面孔上瞄了两眼,终究未有识出小河与洪仁坤的身份,她转而与苏午、黑虎寒暄了几句,请苏午他们到自家去喝碗水——刘家馆就在这条大堤的
刘嫂子背着锄头离开以后,那些远远地观察着几人,不敢近前来打招呼的金柳村村民,顿时都聚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与两人打着招呼,询问二人在外头都做些甚么活计,每年能积攒多少银钱,黑虎含混地回应过,终于走下大堤之时。
便在大堤口看到了黑虎的父亲‘李雄彪’领着几个少年男女,在路口一处民居院墙下翘首以盼。
那几个少年人中,有两个女子手拉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路口,其中有一个鹅蛋脸面的女子看到了牵马下坡来的几人,她的目光在苏午、黑虎身上定了定,转而赶紧去唤东张西望的李雄彪:“彪叔,彪叔,来了!”
相比五七载以前,李雄彪身形更加粗壮,除此之外,也未有明显的老态。
——当时苏午离开村子的时候,也留了许多药草、补药在家中,作为李氏的积累,供李氏上下取用,李雄彪今下看起来越发强壮,或许就有那些补药的一份功劳。
“来了?”
百无聊赖的李雄彪一转脸,顿时看到自己更高大魁梧的儿子,跟着同样英拔的苏午牵马而来——他心里忽生出浓浓的满足感、成就感来,于是两只大眼里都载满了笑意。
他也不说话,就带着几个少年人站在路口。
黑虎牵着马,急步奔向了自己的父亲:“爹!”
“嗯。”
李雄彪点了点头,手伸出去,却拍了拍随后跟来的苏午肩膀:“飞熊,你这都几年了?总算知道回来了?
婶娘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我还怕她往后都盼不到你再回来了!
走吧走吧!
赶紧回家去!
今天都在婶娘家里吃饭——我和你罴叔上山打了一头熊瞎子,今天吃熊掌!”
“嚯!
爹还能打到熊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