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 弥勒下生,金刀之谶(1 / 2)

宫殿前守卫的侍卫,浑身包裹在威武的甲胄当中。

那身甲胄在殿中光芒的映照下,简直犹如浑金所铸,那甲胄里亮起一双冷光森森的眼睛,金刚智只与那双眼睛对视一个刹那,便有种性意好似被冻彻,念头运转不灵的感觉!

“令牌。”

披覆甲胄的御前侍卫不紧不慢地说道。

金刚智垂着头,在御前侍卫淡淡的言语声下,内心却生出了一些压力,他将手中令牌交托对方,如门神一般守在宫殿门口的那位御前侍卫便让开了身,金刚智如此得以迈入宫中。

融融烛火光芒洒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积攒的那丝丝缕缕的寒气,才终于被荡涤一空。

他穿过灯火辉煌的大殿,绕过迎着殿门的玉屏风,便见到了一排排书架罗列于宫殿四周,在这填满书籍的众多书架簇拥下,金刚智首先看到一位头戴幞头,一身暗黄色常服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身形英拔,面容俊朗,他站在彼处,朝金刚智平视了过来,金刚智却陡生出一种感觉——圣人好似站在高高的山上,从山上朝山下的自己投来了目光,这平旷的殿堂地面,好似都生出了一级一级无形的台阶!

金刚智心神颤栗起来,他生不出丝毫窥视玄宗皇帝的念头,朝玄宗皇帝直接拜倒了下去!

李隆基看着陡然跪倒下去的金刚智,眼神还有些诧异。

“不必行此大礼,金刚智法师,起身说话。”跪在地上的金刚智,听到圣人温和平静的声音,他心里为自己这般失态而生出些羞惭的情绪来,面上则维持着神色,应了声‘是’,跟着站起了身。

起身以后,金刚智再向圣人周围站立的几人看去,首先看到一长发垂髫、白须及胸的羽士斜塌着肩膀,不丁不八地站在圣人身畔,朝金刚智投来鄙夷的目光,似是鄙视他方才的‘媚上之举’。

唐人并不流行跪礼,君臣相见,臣民一般亦不需跪拜圣人。

倒是一般民众见得圣人,多会抑制不住激动骇恐之心情,当场向圣人跪倒——金刚智这般诚惶诚恐,面见圣人当即跪倒的仪态,于在场众人眼里,担得起一个‘媚上’的嘲讽。

这是金刚智第二次入宫。

初入宫时,他便向李隆基行跪拜大礼,表现得比他带来的弟子‘不空和尚’更积极许多。

第一次尚能解释成未有见过这般大声势的场面,今下第二次入宫,犹然如此,便难免叫人心生鄙夷。

金刚智的目光从那位长须道士身上挪开,又看了眼其身旁一身白衣的黑发羽士,转而看过在场众多人,他很快发现——此下场中,俱是佛道二门中人,圣人将佛道二门修行中人尽召集于此,为的却是拜在大殿空地上一块等人高的羊脂美玉。

见得那羊脂美玉的瞬间,金刚智便瞳孔一缩,心情有些紧张起来。

这块等人高的美玉,正是由他进献给圣人的那块‘神玉’!

圣人半夜召他入宫来,又将神玉摆在此间——莫非是神玉本身生出了甚么问题?!

金刚智一念及此,心神陡地沉重起来。

而在他心念转动之际,李隆基亦将目光看向了他,开口说道:“金刚智法师,此吐蕃神玉自移入宫中以后,一夜间脱尽所有石壳,如今已如玉璧一般光洁照人,然而你称神玉之中,乃有‘天女’形影。

朕当时目视此玉,亦见到了那两位天女。

只是自此以后,却再未寻得那天女影踪——这是何缘故?

如今神玉在殿堂之内,常致禁宫翁仲神灵躁动,内中莫非蕴有邪祟?这块吐蕃神玉究竟来历,法师是否能说得清楚?”

圣人言辞之间,倒没有甚么责备之意,但金刚智闻听圣人之言,仍忍不住心生出几分恐惧来,他垂着头,念头一边闪转着,一边回答道:“禀告圣人……此吐蕃神玉,乃是吐蕃赞普尺带珠丹自神山‘元日神山’之下的虚空海中取得。

元日神山乃是密藏域本生神灵‘鲁’的居住之处。

当日尺带珠丹下山之际,元日神山振动,继而虚空海中浮出此玉,是以,我们多猜测此神玉乃是群鲁、大鲁,乃或是鲁王、鲁母的力量润养而成,具备无边威能……”

金刚智又将神玉的来历,与李隆基解释了一遍。

倒与他当日进宫面圣之时的言辞,分毫不差。

“那鲁母、群鲁,皆系密藏域本生传说,究竟是否存在,无人能够说清……而群鲁究竟是庇护群生之神灵,还是吐蕃百姓一厢情愿以为的庇护之神,小僧亦不能完全探明。

此物既生有异兆,内蕴不祥……是小僧一时不察,将此般凶险之物敬献圣人,请圣人恕罪!”金刚智颤声言语着,诚惶诚恐地又向李隆基躬身行礼。

李隆基则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天下奇物众多,其根脚无不牵扯鬼神与天机,吾好此物,在四海间搜寻此般奇物,令大唐百工探查其中秘密,以求镇诡之策。这块取自‘虚空海’中的美玉,确是奇物不假。

你将此物献给朕,正是投朕所好,又何错之有?

我召你夜半进宫,并不是为了向你兴师问罪的,金刚智大师,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好。”

圣人言辞之时,神色依旧平淡。

但金刚智闻听圣人所言,内心却生出强烈的感激之情来,这般感动的情绪叫他更伏低了头颅:“小僧拜谢圣人……”

李隆基此时转头看了眼那摆放于眼前的羊脂美玉,皱着眉与身旁诸僧道说道:“昨夜此玉引致翁仲神灵骚动之时,乾陵那边亦出现了异状。”

闻听圣人称‘乾陵’生出异兆,他身畔站立的诸僧道眼神都严肃了起来,仔细聆听圣人之言。

谈及昨夜之事,玄宗皇帝的语气亦有些沉重:“‘录碑吏’昨夜命军兵快马传来记录,便在此玉引致宫中翁仲躁动的同一时间,则天大圣皇后的无字碑上,有血液渗出,那些血丝在无字碑上涂抹出了一道女相。

‘碑录’中称‘女相停驻于无字碑上将近一个时辰,至子时三刻方徐徐消敛’。

而在今夜,翁仲神灵再生骚动,此后两个时辰,东都太庙那边传回消息,‘则天大圣皇后’尊位前的长明灯,倏忽‘绽放若莲花’,甚为璀璨,引致太庙守官震骇,特将消息传回。”

李隆基顿了顿,扫视在场神色各异的诸多僧道,沉声道:“此即是我召诸位半夜入宫的真正因由。

连续二日,此玉生出异动之时,与‘则天大圣皇后’有关的种种祭祀,亦生出异相,二者之间,必有关联。”

说到这里,玄宗皇帝目光跟着看向一身青色道袍的老迈羽士,话锋一转,道:“慧沼今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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