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如蔓摇了摇头,“我非肉体凡胎,不吃饭也饿不死,况且我已许久不曾有这口腹之欲了,你只考虑自己的便成。”
“好。”慧心点了点头,可心下却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在他的记忆当中,如蔓是向来喜爱吃喝玩乐的,这也是她最大的满足。可如今却是变了个性子,对这些嗜好都提不起兴趣来了,不免感慨万千。
欢脱如她,到底是不再有那般纯粹的快乐了,慧心终究还是不太习惯她这般沉静柔和的模样。
尽管如此,如蔓与慧心还是逐渐消解着彼此间的变化,从而慢慢习惯。
如蔓在陵州的这个小院生活了好些日子,从初雪之日起,渡过漫长的冬日,直到来年开春。在这几个月里,二人的相处模式已然天翻地覆,不如当初那般总是笑闹着,而是彼此沉默,安静相处,互不打扰。
因天气寒冷,大多数时候,二人总是围坐在炭盆旁边。不过慧心多是打坐、默念经书、抄写经文一类,但如蔓并不如他这般有自己的事做,而是常常坐在一旁发呆,看着炭盆里的炭逐渐成灰,在炭将要燃尽时又添上,循环往复。
这种相处方式,无疑最是舒适且合适。
偶尔二人还会在院内走走,或是去更远的山中逛逛。去得最多的,自然还是慧心当年发现的那片小天地了。尽管甚少外出,下山采购仍是必不可少,故而如蔓与慧心仍和当年一般,结伴下山逛逛。
尽管二人如今这一僧一女的搭配十分引人侧目,少不了的指指点点。但俗世之污言,又何必在乎?故而只当耳旁风便过去了。
他们之间长久的缄默并非会一直持续,而埋藏于心底的心事亦不会永久尘封。这些时日以来的安静,不过是为了酝酿与准备,也是为了在诉说经历时,能够更加地坦然与平和。
人并不能完全消磨掉那些刺痛,但时间也的确是良药,更何况仍有人陪伴在旁,有人能够对你经历的一切感同身受,这是最难得的。故而那些伤痛尽管并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
故而如蔓与慧心,也终于将这些年的历程平静地敞开诉说。
如蔓自是将二人分别之后,她入地府做了三月阴差、而后来到扬州开了一间药铺,救下一名身负血海深仇的男孩,陪伴其成长,而后陪同其前往边关从军……之类的种种事情都告诉了慧心。
在诉说这些愉快的回忆时,如蔓不曾发觉,她的神情无比沉溺、眼神明亮,总挂着那一丝怀念的甜蜜笑容。便连一旁的慧心,也受其感染而微微牵起唇角。
然而,过往越过于甜蜜,在磨难来临时便会越发残忍。
在她说起萧何意被仇人陷害,因罪入狱,而后在将要斩首之时,她以损失数百年修为及众人的遗忘为代价,逆了天道为其改命……最终眼见着他另娶他人,将她遗忘。
说到后面,如蔓的神情有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双唇颤抖,声音哽咽……慧心听着她的诉说,感知着她的情绪,心中不免也有些微微心疼。
他自是能够感同身受,可相较于如蔓,他在情这一字上所受到的磨难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毕竟他始终不曾抱有幻想,也明确自己的身份,有的也不过是微微遗憾罢了。
待如蔓说完这些时,天已大暗,而慧心的故事,许是要放到明日了。
慧心并未出言安慰她,他深知言语的苍白无力,便只是默默地在一旁陪伴,一直等到她自己舒缓情绪为止。
“阿蔓,你受苦了。”他只是轻声叹道,语气无限疼惜。
是了,有些苦终究得自己承受。
永远也无法逆转,他人亦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