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将远离小世界,前往遥远的皇城,这一路上鬼知道有多少阴森血腥在等待着我?所以我说我是个孩子,一个刚刚脱离襁褓,独自面对未知的孩子。
王司徒听完我的叙述,沉默片刻道:“你跟我讲这些,会被士兵们听见的。”
我拿了截草绳,随意扎起被风吹乱的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猖兵,我更愿意追随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鲜活的人,而不是不具备情感和人性的,冷冰冰的神。”
“猖兵不傻,猖兵知道我是人,不是神,至少现在不是。”我抚摸着绸缎般的马背,看向一旁的王司徒:“我早就厌恶了用神的身份去绑架它们。”
“这的确是件很矛盾的事,一方面,我指望能从兵马营吸食香火,可我实在没法硬端着神的架子,去强行伪装和隐瞒对未知的恐惧,我也有七情六欲,我做不到。”
王司徒扇动着纸扇:“是人就得矛盾,不矛盾的一定不是人,是冷冰冰的石头。”
“我每日吃住在兵马营,天天带着他们排兵布阵,演练战术,我比你更了解猖兵,其实猖兵才不在乎你是个什么身份呢,它们追随你,图的也不是所谓的封神。”
“那它们图啥?”我不解道。
王司徒回了两个字:“希望。”
“你能给他们带来希望,让他们有个奔头,有个念想,能看到前路的一点点光,而不是像一群孤魂野鬼那样混吃等死,永世沉沦,这就足够了。”
“当然了,光有画大饼的希望也不行,还得有充足的粮草和丰富的军饷,好消息是,这些咱们都有。”
我们的对话被兵马营的全体将士都听到了,我已经做好了降士气的准备,可谁知士气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提升了一点点。
王司徒摸索着八字胡,继续道:“我知道你因何心生恐惧,如果这里是人间,以你非天四重天的强横修为,足以肆意横行。”
“可偏偏这里不是,这里是修罗道,我们在大漠待了那么久,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真实的修罗道是什么样,我们至今一无所知。”
“所以你恐惧,你担心前路会遇到比红粉仙更可怕的敌人,你担心皇城路边擦皮鞋的境界都比你高,你担心你这幅模样去了仙宫,也未必会受到封小姐的待见,你担心你区区二十万小兵马,远远不足以在这片未知世界实现内心的抱负……”
“你怕你步郑青海的后尘,在这里混不下去,最后狼狈逃回阴间。”
我有些惊奇地看向王司徒:“我以前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你,没想到,你是个内心非常细腻缜密的人。”
他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只是生来敏感,很在乎别人看我的眼光。”
我眨着眼:“越是内心敏感的人,观察力就越锋利,比如职业作家的性格就格外敏感,他们往往能从最简单的话语中阅读到他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