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郑文静一直知道,她表姐其实是嫉妒她。
因为她大姨重男轻女,虽然嫁得还算不错,婆家是祖上阔绰过的满族大姓,早一百年,家里还出过大官,也算有点钱财,但齐春回却一分也享受不上。她是家里最大的女儿,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原本是有一个妹妹的,但刚出生就夭折了,不知是生下来就是死胎,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总之,长大的只有她和两个弟弟。
从小到大,家里的好东西都是齐斌和齐耀的,齐春回什么好东西都吃不上,但家里的活却全是她的,少干一点都要被骂是懒丫头。
反观她,爸爸妈妈租房子住不假,但一开始只有她一个女儿,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她吃,她喜欢吃稻花村的酥皮点心,家里就月月买,她喜欢穿花裙子,她妈妈跟人淘换布票给她做,想学舞蹈,她妈妈就花钱把她送去舞蹈老师家里学,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
后来搬了新房子,也专门留了一间让她住。
她过了十年的独生女幸福生活,即便后来妈妈又生了弟弟,也没有说偏心弟弟就不爱她了,在她下乡前,她八岁的弟弟还睡在她爸爸妈妈屋里的小床上呢。
其实她表姐齐春回也是可怜人,因为过得不好,自尊心出奇的强,不能容忍别人对她露出一点轻视的神情。
旁人都恨不得将出身藏起来,生怕让人知道,偏她整日里还端着八旗格格的架子,好似这样,她就高贵起来了。
其实,大伙儿都在看她的笑话。
郑文静不喜欢大姨,也不喜欢姥姥姥爷家,因为姥姥姥爷也重男轻女,她大姨都是随的她姥姥姥爷。
她妈妈算是家里的‘另类’,因为小时候受过苦,所以加倍对女儿好,想把自己小时候缺的都补偿到女儿的身上。
郑文静觉得她妈妈这样的行为才是正常的,她就想不通,为什么大姨自己受过重男轻女的苦,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再受一遍。
但她大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骂她妈猪脑壳,把丫头片子养那么好有什么用,养大了还不是给别人家的。
总之,她们一家四口回去,纯属就是受罪的。听所有人都批判她们,再好的菜都没胃口。
但是不去又不行,不去她姥姥是会上门来骂的。这个小脚老太太骂起人来,巨凶。
郑文静忍了一顿饭,刚散席就找了个借口跑了。
齐春回在身后喊她的名字,郑文静全装没听见。
笑话,不跑就要被留下刷盘子!傻子才不跑!
齐春回也想跑,但她慢了一步,再加上高声喊郑文静的名字被她妈发现意图,被揪着耳朵揪了回去。
郑文静在姥姥姥爷家没吃饱,从梨花胡同出来后,转头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又要了一碗炸酱面来吃。
正埋头苦吃,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郑文静同志?是你吗?”
郑文静茫然的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口面条。
见叫自己名字的人是季平,郑文静赶紧吸溜一口,快速嚼了嚼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酱,这才朝他笑了笑,说道:“是你呀,季平同志。过年好。”
季平是京城电影制片厂的演员,郑文静之前和他一个剧组拍过电影。
“文静同志过年好。”季平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真巧呀,没想到能在京城遇见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侧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挺巧的。”郑文静点点头。
那么大的京城,竟让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国营饭店里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