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听罢,手捋下巴,正视裘明:“为了那只小白球?”
“嗯。”裘明当即承认。
道理相当简单:魂之精灵通体由纯粹魂力构成,虽说面对污染捉襟见肘,但对物理伤害却不甚惧怕,魂球直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原状,跟当时几乎把他一劈两半的金刃密切相关。如果能去除残留的锐气,想必能促使他快速康复。
然而在砍头铡刀底下走过一遭,裘明的库存已然告罄,对此无计可施,只得另寻他法,求助他人。
四叔垂眸,掂量少许,突地意味不明地笑了,打量一眼道:“这手段,我们是有。”
裘明心有准备,面色不变:“什么代价?”
四叔换了坐姿,审视似地低下头:“咱明人不说暗话,救命之恩,你已经欠了,除此债外,你还有什么我等需要的?”
“劳力,智力,眼力……”裘明沉思半晌,观察着四叔的眼色,一一列举,“潜力,身份,不,‘身份’不可能。”
四叔的眼神依旧是发自内心的温和,但他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裘明。
“红眼小子,这海里的鱼多的是,咱避世隐居,不缺这些,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兴许水尊大人会感点兴趣,”四叔说到这,轻轻摇头,“但和咱也没关系。”
裘明问:“那你们缺什么?”
四叔琢磨有一会儿,美美叹道:“这么说,咱啥都不缺,食物老婆热炕头,都齐了,哎呀。”
裘明没憋住,原本绷得严肃的脸,整张都跟着抽了抽。
“你又瞎扯啥嘞!”
四婶的声音忽而由远及近传来,原来她自房里头的厨室出,端着锅碗大步走近,待凑到桌前,余出手指弹动,那桌子随着伸长,她接着一巴掌拍开不知陶醉为何的四叔,对着裘明笑笑,才把菜放到桌上。
如此反复几回,桌上满满当当地堆满了馔玉佳肴,琳琅满目,有那鱼翅鲜香兑高汤,乌贼比触弹油滴,海鲜上品,有那生鱼片,海带汤,香气四溢,有那沙棠果,螃蟹腿,色味俱全,皆是勾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四婶还特意把几盘菜放得离裘明近些,一盘裘明熟悉,闻着就是烟稻米,另一盘则黑乎乎的,黏黏腻腻,让他不太敢动。
四叔回过神,望着菜叨叨:“没说啥,能说啥啊?哎,叫你添一小份,你这叫‘一小份’啊?平时咋没见你那么勤快,还得我做。”
四婶正摆弄碗勺,闻言呛他:“老娘乐意,咋,你说啥我就干啥啊?美得你!”
“哎哎哎,”四叔刚要开口,忽瞟裘明一眼,而后正经言道,“小孩子还在这呢,吵什么吵?”
“切!”四婶瞪他两眼,却不吭声,只是不满地努嘴。
裘明不声不响,旁观着,四叔主动得很,又指着自己嘴巴说:“干嘛,嘴撅恁高,想亲个?来来来。”
他站起来,探身,一下子盖住半张卓,把黝黑的脸凑到四婶那儿,结果四婶一把子推开,叱了个“死相”,却没绷住,自己噗嗤展颜笑了,捂住面颊,稍黑的脸有些发红。
四叔被推着坐回去,嘿嘿一笑,便拿手指敲碗:“饿了,都饿了,吃饭!”
四婶不等他,埋汰似地看他一下,立即埋头开吃。
裘明此时轻声插话:“我去叫魂球和布灵……”
“不用,”四叔打断道,“那球直觉准,外面找的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至于那个不知道啥东西的方块,你先吃饭,再给他带回去。趁热吃,你四婶下功夫了嘞!”
裘明回首窥向四婶,对方本来半张脸都钻进碗,有所觉地抬眼,见是裘明,水润的褐眸眨眨,忽然睁大,像杏子,再眯来,像狐狸,即使吃饭也裹着头巾,光出的下半脸沾着酱料,整一个挺造作、颇活泼、不伦不类的媚眼。
裘明稍加思忖,回以颔首,又和布灵联络几句,就重新坐下,开始吃饭。
餐食很香,闻着香,吃着也香,加之他养着伤,急需补充,这顿饭吃得很快意,只是遇到一些困惑。
比如,他指着那盘黑乎乎的糊,问道:“这是啥?”
四婶正大快朵颐,无暇顾及,四叔便探去眼神,回复:“酱,蘸着吃。”
裘明问:“什么酱?”
四叔往自己那扒拉一块,就着鱼翅咽下肚,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的酱……哎呦,你打我干啥?”
原来是四婶收回粗手,伸长脖子,一脸不高兴,眼神斜撇,看着那酱:“偷吃啥?”
四叔一脸惊奇:“嘿,我又没偷吃别的,一个酱你至于吗?”
四婶道:“至于!”
四叔撇嘴:“你瞅瞅,那小子压根没动!”
火忽然烧到了裘明身上,他当机立断,捧着那酱全盘盖在自己的饭上,面无表情地喂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