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壮飞表态说：“石山水泥和神山水泥确实有些矛盾，有些摩擦，听了李书记的话，顿感醍醐灌顶。我承诺，一定按照李书记的指示办，要合作，不要对抗；要公平，不搞小动作。”

李恨水满意地点点头，说：“我会持续关注此事。还有，石山村农民柳大龙以前是你们厂农民工，去年意外摔伤，这事是如何处理的？”

袁壮飞一惊，心中想，这个年轻的书记消息很精通啊，连这事也知道？

袁壮飞故作镇定道：“是的，柳大龙确实是因公受伤，我们第一时间将他送到医院，精心救治，医疗费用都是厂里出的。事后，我们给予他赔偿。他对赔偿结果非常满意。”

李恨水冷笑道：“非常满意？人家丧失劳动能力，你们只一次性赔偿三万元，他会满意吗？”

袁壮飞辩解道：“柳大龙的确签字承诺了，保证不再对水泥厂追索。”

“厂里给柳大龙买了工伤保险、意外险之类的保险吗？”

“没有。柳大龙来厂没多久，就出事了，没来得及买。要是买了，就好了。”

“有没有做伤情鉴定？”

“也没有。伤情鉴定是获取保险赔偿的前提条件，但由于没有买保险，也就没有做伤情鉴定。”

“这几年，随着基建投入大，水泥价格上涨，水泥厂效益不错吧。”

“效益总体可以。”

“袁总，不论从工伤赔偿政策，还是从人道主义考虑，赔偿三万元都说不过去，太少了，人家是丧失劳动能力！我先行调解，如果调解不成，我支持柳大龙向法院起诉，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李恨水说得是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袁壮飞说：“可是，李书记，柳大龙已经签字，保证不再找我们要赔偿。”

李恨水冷笑道：“据我了解，就是这三万元，你们都不愿意出，还是柳大龙妻子搀扶着奶奶不断上访、不断哭闹，你们才肯给的！感觉你们有些为富不仁呀！”

袁壮飞思索片刻，说：“李书记，协商解决吧。三万元的确少了点。”

李恨水说：“先做个伤情鉴定吧。根据伤情级别，按照规定标准给予赔偿。赔偿后，柳大龙、水泥厂和镇司法所三方签字。”

袁壮飞答应了。

真要打官司，水泥厂大概率会输掉官司。

李恨水叮嘱沈继光：“沈书记，这事你要紧盯不放，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沈继光说：“柳大龙赔偿的事，还有两家水泥厂纠纷的事，我会重点关注，及时向你汇报。”

……

李恨水用了几天时间，跑了全镇几乎一半的村，他计划再花几天时间，跑遍剩余的村。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只有深入街头巷尾、田间地头，才能听到群众最真实的声音，准确把握他们最真实的诉求。

青龙镇虽然综合经济实力在全县位于前列，但是，发展并不均衡。

有的村民还很贫困，有的村庄百姓吃水困难，有的村，比如虎洞村，交通状况落后，有的村小学，办学条件落后，操场就是荒草地，乒乓球台是水泥建的，有部分校舍差不多都成了危房。

镇党委会议召开。

这是李恨水来青龙镇后，第一次参加此类会议。

张青松主持会议。

他看着文质彬彬，但掌控会议局面的架势很霸气。

会议研究三重一大事项。

三重一大是指重大事项决策、重要人事任免、重大项目安排和大额资金使用事项。

在研究文明创建工作时，分管文明创建工作的副镇长吕志浩提出一个议题：

为了提升文明创建实效，美化城镇形象，拟对沿街店面实施高标准、高起点立面改造工程。

沿街店面招牌古色古香统一装修，统一使用真石漆喷涂墙面。

该项工程涉及公路沿线近四公里。惠及三百多家商户，两百余户居民，计划总投资八百万元。

此外，计划耗资一千六百万元在镇街道东西出口，修建两座仿古城门、一个广场和两座雕塑。

吕志浩说，这两项城镇美化工程完工后，青龙镇城镇形象将有很大的改观，文明创建工作再上新台阶。

吕志浩提议之后，李恨水质问道：“青龙镇去年财政收入不过三千万，花钱的地方有很多，这两项投入两千四百万，钱从哪里来？”

吕志浩有些不满地瞥了李恨水一眼：“银行贷款借一些，其他项目挪用一些，加上财政自有资金，两千四百万不难筹措。”

李恨水说：“文明创建不一定意味着大兴土木，不能变味为形象工程。青龙镇综合经济实力位居全县前列，但青山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总体经济实力并不强，青龙镇只不过是矮子里面选将军罢了。青龙镇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民生工程投入不足是短板。”

李恨水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我来青龙镇后，也走了不少地方。部分群体生活很困难，个别村小学校舍成了危房，部分村民吃水很困难，镇中心小学、中学老师没有周转宿舍，本来工资就不高，还要花钱在外租房。有两千多万，我们是不是可以建几栋校舍、建几栋教师周转宿舍楼、多挖几口水井，对困难群体多些救助？”

吕志浩冷冷地说：“李书记，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不需要美化城镇形象、不需要搞文明创建了？你知道吗？青龙镇每年文明创建工作都在全县垫底，绩效考核扣分较多。张书记对文明创建工作高度重视，要求不惜代价将城镇形象搞上去，这是一件对城镇居民有利、对重塑青龙镇形象有利、对绩效考核有利的好事，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形象工程？按照你的意思，全国所有地方，只要建广场、搞城市美化、亮化，就是形象工程？”

李恨水说：“提升城镇形象要考虑到财力可承受程度。三千万的财政收入，花两千四百万大兴土木，搞华而不实的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完全没必要！”

张青松脸色阴沉，敲了敲桌子，说：“不要争吵了！我认为，做好文明创建工作，要有超前意识、创新意识、开放意识，不能墨守成规，不能有思维定势。要想彻底改变青龙镇街道形象，舍不得投入、修修补补是不行的。两千四百万多吗？我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与城镇形象的大变化相比、与城镇居民幸福指数提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当然，是否投入这笔资金，我个人说了不算，志浩同志说了不算，恨水同志说了也不算。老规矩，大家表决。”

张青松虽然口头说自己说了不算，其实，已经定调了。

如果有人反对投入这笔钱，显然就是和张青松对着干。

会议表决的结果是李恨水反对，沈继光和秦如霜弃权，其他人全都同意。

李恨水失败了。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沈继光和秦如霜虽然没有支持他的观点，但也没有投赞成票。

在张青松一手遮天的大背景下，他俩投弃权票尤为可贵，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他的无声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