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神色凝重:“看来,我还停留在前两年的思维定势里。那时候,云河县财政还很宽裕。
唉,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才几年时间,云河县就沦落成这个样子!
当年,张瀚元是县委书记,虽然是贪官,但在我印象中,他并不热衷于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
他看似碌碌无为,但正是这种碌碌无为,才让县里没有大举负债。
现在很多地方政府,想方设法成立各种平台,如城投公司,设立各种基金、地方债,千方百计筹钱,说白了,就是光明正大骗钱。
这些钱用于各项面子工程。从筹钱第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还,或者,没打算全部还。
现在的城投公司,有几个不是烂摊子?有几个不是负债累累?要不然,地方负债怎么越来越多?
葛主任,你打电话通知县财政局,稍后我们去一趟,现场摸摸家底。”
葛正路说:“好,我现在就和县财政局联系。”
李恨水想了想,说:“通知常务副县长裘德水也参加吧,他是负责财税工作县领导。另外,通知县税务局长也参加。”
县财政局其实就在县政府大院内办公,只不过和县委不在一栋楼而已。
李恨水和葛正路步行到达县财政局时,只有副局长和局办公室主任在门口迎接。
县财政局长金志刚却不见身影。
副局长说:“裘县长已经先到了,金局在会议室陪他。”
李恨水沉着脸,不说话。
他是县委书记,裘德水只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金志刚应该出来迎接他,而不是只重视裘德水。
这是官场最起码的礼节。
李恨水反对迎来送往,但不代表下属可以无视他。
任何一个领导,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会很不自在。
副局长将李恨水引领到楼上会议室。
金志刚和裘德水谈笑风生。
见李恨水来了,金志刚站起身来,假心假意地说:“李书记,这么快啊,我正准备下楼迎接呢。”
金志刚道:“前几年还好,但这两年压力较大。
这两年,云河县财政收入其实是呈下降趋势,但各项支出却大幅度增长。
比如,政府债务余额从两年前的35亿,猛增到去年底的178亿。
在编人员增加幅度不大,但非在编人员增加幅度太大,仅去年,就一次性招聘4700名网格员。
全县非在编人员四万多人。虽然在编人员工资偏低,但一年也有十几个亿。
在职人员17000人,一年工资支出二十多个亿。
在编人员和非在编人员支出,合计就是将近四十个亿。”
李恨水问:“非在编人员主要集中在哪些单位?”
金志刚说:“各个条线、各个单位都有,比如,教育部门有代课教师,公安部门有辅警,医院有非在编的医生和护士,每个单位都有驾驶员,村干部也划归非在编人员管理,工资支出由财政保障。
乡镇更多,有的镇,非在编人员是在编人员的几倍。
还有很多公益性岗位、网格员。全县网格员就有上万人。”
李恨水皱眉道:“要这么多网格员干啥?”
裘德水插话道:“网格员是上面要求的配备的,纳入市里对县里考核。”
李恨水说:“市里要求配备网格员,但没有人数要求,也没要求必须是全职,为什么要这么多人?”
裘德水没好气地说:“这你得问赵书记。”
赵书记就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赵博,原县委书记。
赵博在任上,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全县到处都是工地,留下很多烂摊子,但上面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有魄力,敢想敢闯,执行力强。
越是这样的人,上面越是喜欢。
因此,赵博得以顺利晋升副厅级,成为市委常委。
赵博在云河任职县委书记短短两年时间,硬是将政府债务余额从三十几亿,一下子增加到一百多亿。
赵博不切实际、不顾财力、不计后果地搞政绩,全凭个人意志,以融资贷款方式,盲目铺摊子、上项目。
窦胜利也不甘示弱,盲目举债,大兴土木。
某市委书记三年新增债务1500亿元;某县委书记调离时,县政府债务余额是他初任县委书记时的195倍,和他们相比,赵博和窦胜利还是小巫见大巫。
反正举债又不用他们还,过几年拍屁股走人,后边继任者谁来接谁承担责任,就像击鼓传花。
李恨水侧身问身边的葛正路:“单位招聘非在编人员,需要哪些程序?”
葛正路说:“据我了解,主要分两种。
一种是招聘,有个考试流程,笔试或面试,或者只面试,比如,招聘辅警,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一种是单位自聘,程序相对简单,比如县里某局招聘编外人员,局党组会通过就行,有的甚至局长同意就行。”
李恨水对葛正路说:“你通知县委组织部、县委编办、县人社局、县卫健委等单位,下午我去人社局,就规范编外人员管理,开展专题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