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把大老爷带下去。”
贾赦还没有得到代善的宽恕,还不甘心,还要求情,代善却冷喝一声:“把他带下去!”
郑复等人连忙上前,边拉带劝地把贾赦拖出去了。屋子里陷入了难堪的静默之中。
贾母从屏风后转出来,哭得眼睛红肿。
她在代善面前跪下,哭道:“那混帐东西做出这种事,无论太爷今日如何处置,都是理所应当。只是太爷与我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又岂是轻易承受得住的?太爷今日狠心处置了他,异日再想起他来,心里岂有不痛的?我没能教出个好儿子,愧对贾家列祖列宗,原也死不足惜。可太爷是朝廷的柱石,家里的脊梁,若因这孽畜伤了身子,岂不是大不幸?便是九泉之下的婆婆,怕也要不自在了!我今日不求太爷轻饶了他,只求太爷好歹留他一条命,留些儿退步的余地……”
代善被她一席话,说得老泪纵横。
愧对贾家列祖列宗的,又岂止他的老妻?他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贾赦的亲爹,更是难辞其咎,更加无颜面对先人!
他抖着手,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拿帕子捂着眼睛,泪如泉涌。
元春一直监控着代善的身体情况,暗暗忧心。
过了好久,代善的情绪才缓过来。他拿已经泥泞不堪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元春连忙贡献了自己的干净帕子给他,免得他越擦越恶心。
代善稳住了情绪,叹息一声,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对贾敬说:“开祠堂吧!叫族里成年的爷们都来。珠儿和琏儿也去。二丫头叫奶嬷嬷抱着,一道儿去。”
贾敬和贾政答应一声出去了,各自行事。
代善朝贾母和元春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元春迟疑了一下,道:“祖父,还是让我在这里陪着吧!我保证一句话不说话。”
代善拒绝了:“不必!出去吧!”
元春无法,看着代善似乎也确实平静下来,这才扶着贾母出去了。也不敢走远,就在穿堂里候着。
没过多久,贾敬便来通报:贾氏宗祠已经打开了,族中的已成年的爷们,除去不在家的、生病的都来了。
贾代善从西花厅出来,对元春道:“你去叫你母亲来,服侍老太太到宗祠去。”
元春便去了荣庆堂后房门,发现邢氏也在这里候着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元春暗暗叹息一声,传了代善的话。
邢氏忙道:“大姑娘,我也去服侍老太太吧!总不只让你母亲辛苦,而我在旁边享清闲。”
元春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你跟我去见祖父,由祖父决定吧!”
代善看了不请自来的邢氏一眼,叹息一声,却道:“有政儿媳妇服侍老太太就够了,赦儿媳妇回去吧!”又对元春说,“元丫头过来扶着我!”
元春有些惊讶:连自己也有资格去宗祠见证此事?
她连忙上前,扶住了代善的胳膊。以她现在的身高和力量,真要扶是扶不住贾代善的。但现在代善身体已大有好转,自己就能拄着拐棍行走。叫她扶着,也不过是给她个名义,好让她有机会去宗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