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豪赌,几天的饭食都有了。杨寄和一个营帐里的同袍兄弟高兴得紧。
上头长官刚下了严命,全军再休整一日,不许外出骚扰民人,违者鞭杖重责,屡犯者处斩。他们不敢冒风头犯事儿,反正大老爷们窝在一起,也不愁没有话题。
自然是先聊女人,荤的素的不忌,说得几个还未娶亲的口水“滴答滴答”地流。然后是大老爷们显示自己的威风:“小伙子,告诉你个实诚话,女人不打,扫帚顶倒竖,管叫你头疼!所以,别心疼她床上哼哼唧唧、软乎乎地会逗你开心、让你出火,该像爷们时就要像爷们!”然后捅了杨寄一下:“哎,你们家那小娘子,脾气好不好?”
杨寄老老实实说:“脾气不好,只有我挨她打的份儿。”
马上四周传来嗤笑声:“看你人模狗样的,今儿赌场里挺会装相假威风!昨日还哄着我们把你当老虎吓唬上头当官的。你回家被婆娘打?”
杨寄耸耸肩:“没办法啊,见着她就怕。我若是老虎,她就是雌老虎。”
“大男人家怎么能怕老婆?”
杨寄笑道:“怕老婆挺好啊,她实心实意疼我,一心向着我,还给我生娃。只要这雌老虎不发威,我小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众人嗤之以鼻,觉得男人做到这份儿,实在是丢人。
然后又聊其他,赌博啊、挣钱啊、混日子啊,都是黄连树下吹喇叭——苦中作乐。杨寄却因刚刚聊起的话题,脑海中倏然出现沈沅圆圆脸蛋和圆圆眼睛,手里念着她圆圆胸脯和圆圆屁股那柔软的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
宁可有其他事情忙着,好摆脱这难熬的相思!
然后,果然报应来了。一个传话的亲兵特意到他们帐门口,踢了一脚竹子支架,说:“杨寄在不在里面?王参事请你过去说话。”
上回当街打了几个抢食打架的,杨寄也不免像看了杀鸡景象的猴子,浑身一激灵,紧步出去,陪着笑问:“好事坏事啊?”
那亲兵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反正王参事看见你赌博了,是好事坏事我就不知道了。没闹人命,没犯屡次,大不了一顿打呗。”
妈的,又不打你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杨寄腹诽着,保持着笑嘻嘻的表情,跟着亲兵往王谧的营帐去,心里暗暗想,反正王谧也找他赌过樗蒱,他实在要对自己心黑,自己就把他那时假公济私找他赌博的丑事也抖出来。哼,看谁怕谁!
他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模样,嬉皮笑脸走进王谧的军帐。王谧手上是一叠账簿子,皱着眉核对着,见杨寄来了,点点手说:“杨寄,你能不能找这里的有钱士绅赌一赌,挣点军饷?”
合着还是找自己赌博来了?
杨寄心头大喜,立刻把身条捋直了说:“好咧!这是我的长项,愿意为使君效忠效死!”
王谧皱着眉的样子没变化,自己喃喃道:“但不知谁家爱赌……”
杨寄这才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敢情朝廷不发饷了?还得军营里自筹?自筹也就罢了,赌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可以用?他小心翼翼问:“使君,赌是可以。但是赌场是没有常胜将军的,我自诩赌技不错,但是也不敢保证每赌每赢。再者,使君拿什么当赌注呢?”他突然一吓的样子:“不会拿我杨寄的小命儿吧?”
王谧本就是急得没法子才想了这样的馊主意,此刻苦笑道:“拿你的命也没有人要啊!”
杨寄嘬牙花子想了想,问:“那么原本我们的粮饷该怎么来呢?”
王谧道:“我也不瞒你。朝廷没钱,国库里近乎是空的。去岁建德王入京后,想到废帝‘元凶’最后就是死在城中无粮草这样的情况,所以石头城和建邺,乃至秣陵都备了足够的粮草,不大肯拿出来给我们。”
“那我们喝西北风啊?”杨寄目瞪口呆。
王谧欲言又止,好半天终于说:“你们都是好老百姓出身,不懂行伍里这些脏事。唉,我如今负责筹饷,上头逼催也紧,我这里一个头两个大,真正是病急乱投医了。”
杨寄忖度片刻说:“使君,我那天去赌樗蒱,听他们吹牛扯淡,也提到镇上颇有几户殷实人家,问他们借些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