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越夺宫,事起突然,他并没有周密的计划和周全的行动。皇甫道知得以侥幸,布置了宫门边的探马,带着其他的亲卫回到了王府。此时路上一片寂寞,连素来热闹的小摊贩都销声匿迹了。
皇甫道知在门边问:“家中一切安好?”
家中管事的回禀道:“王妃归宁了,其他家眷正担心着大王。”
皇甫道知顾不得其他家眷,又问了问自己的儿子皇甫兖的情况,说是也被王妃带到庾太傅府去了。皇甫道知微微皱眉,接着点点头说:“安好就好。你仔细守着,要是有不测出来,一干媵妾,刀子绳子井,都该有个去处,别闹出笑话来。”又对曾伯言等人说:“留五百人守卫王府,但首要是及时通报信息。我先去拜望太傅。”
杨寄自告奋勇:“大王,臣愿意留下守卫。”
皇甫道知蛮横地一摆手:“不必!你牵肠挂肚的是什么孤明白,没得分了心!再说,太傅挺喜欢你的,你跟孤走。”
杨寄的脸挂了下来,他确实想借这个机会私下里见一见沈沅,这个该死的建德王却不知道“难得糊涂”一下——有这么收买人心的么?!
杨寄不开心,其他人可是觉得甚有希望。曾伯言道:“姻亲是一层,同仇敌忾是一层。桓越自以为掌握着太初宫和皇帝,实则并没有什么用。”
皇甫道知的步子却很迟滞,上了马也是心不在焉的。他与庾清嘉私下的关系,他心里最清楚,老丈人大约也有数。平日他是有封邑的藩王,庾含章名义上也算是臣子,就算不满,庾含章也忍着;今日可是要仰面求人,且也不知道这只老狐狸会怎么狮子大开口,甚至会不会另谋打算。他一路忖度着,等远远地看到了太傅府邸前的里弄,皇甫道知早早地滚鞍下马,突然背开众人,轻声问杨寄:“孤看沈沅对你挺深情厚意的,实在好奇怪!莫非女人就都喜欢油嘴滑舌的?”
杨寄不忿,陪着笑顶撞道:“大王只看到我油嘴滑舌,我家阿圆可看到我真心实意对她好。”
皇甫道知其实是想求教,但是对杨寄这样的痞子,他实在很难“不耻下问”,撇嘴撇了半天,才更压低声音问:“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平素怎么哄女人的,说来听听。”
杨寄这才明白意思,笑道:“大王想借这个机会和王妃卖卖好?这可是因人而异,若是大王肯让我见王妃,说上两句,我就知道怎么逗她开心。”
皇甫道知脸气得通红:“胡扯!王妃是你一个下民可以随便见的?”再也不愿意理他,一个人走在前头。
皇甫道知的人在正门通报了建德王来访的消息。太傅府的门房十分客气,恭恭敬敬请他们在精洁的延客厅堂里坐下,给皇甫道知问了安,接着陪笑道:“大王稍等,奴这就去传报,不过我家郎主今日回来头疼得厉害,怕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若是实在起不来身伺候大王,还要请大王海涵。”
招呼打在前头,又是有求于人,皇甫道知纵然是满心不满,也不敢稍有表露,点点头挤出微笑答应了,却也只能干坐着傻等。杨寄啧啧赞叹道:“到底太傅家家风好!司阍的都这么客气!”
皇甫道知正愁没地方发火,白了他一眼说:“你一个市井的小子,知道大家的家风是什么样的?”
杨寄笑道:“该是什么样我也第一次见识,但不该是什么样,却在大王门房里见识过好多次了。什么主子什么奴婢,呵呵。”
皇甫道知一时语塞,除了再翻个白眼竟无言以答。好在这时,太傅府的司阍急匆匆从里头影壁绕了出来,又是一副尴尬赔笑的面孔:“大王见恕!我家郎主真个动弹不得,方才再三嘱咐奴向大王赔礼道歉,说头风好些,定当去大王府上亲自赔罪。”
这个辰光,分明是故意不见。皇甫道知心里冷得跟北风刮过似的,抚着膝呆了半晌才突然又说:“那孤进去见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