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经过挑选,山子落选了。”教官叹了口气,有点低落。“我想把山子送回老家,那里山多地方大,让它随便跑。我爸也愿意先替我养着,我就把山子给送回去了。”
“我一年才能回去一次,有时一整年都未必能回去,来个任务就走不了了,这四年就回去了两次,可山子一直记得我,我坐的车还没到村口呢,山子就从家里跑出来迎我了。”
秦青看着那条狗的虚影,原来它叫山子。
教官的眼睛渐渐红了,“上次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山子跑山里抓狐狸没回来,我让我爸找人上山找,给他们钱让他们去找。然后我爸说山子在山里被捕兽夹给夹住了,救是救回来了,可肚子破了,村里的兽医不会看。”
虽然山子的魂在这里就说明它已经死了,可秦青还是忍不住急切的说:“送到市里来啊!”
“送了,当天就开着车送出来了,可那边的宠物医院也不敢救。我就说让他们送到部队来,部队这边的兽医好。”教官用手背擦了把眼泪,“我们队里的兽医也说救不了了,只能给它减轻痛苦。我就去陪了山子最后两天,把它送走才回来的。”
“它见了我,还想站起来,还舔我,舌头都是白的。”教官的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掉,他也不擦了。
秦青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左边,伸手摸着山子的头说:“在这里。”
教官呼撸了一把眼泪鼻涕,双眼通红的看她,也不多问,也不多说,把手伸过去放在那个最熟悉的位置,“山子?”
山子的虚影扭头看他。
“它在看你。”秦青说,然后补充道:“它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站着它就蹲着,特别乖。”
教官又哭崩了,他努力镇定下来,抹着眼泪说,“山子,疼不?”
秦青蹲下来看山子的肚腹,那里干干净净的,还有小肚子,说:“身上没伤口,还挺肥。”
“那就行,那就好。”教官一下子笑了,说:“它在我家可皮了,我爸舍不得喂它肉,我让我爸每天喂它个鸡蛋,我爸除了鸡蛋就只喂馒头米饭,要不就是萝卜白菜,它就自己去偷村里的鸡吃,我爸说光赔鸡钱都赔出去一千多。”
教官好像把秦青当成了世外高人,问她:“山子能跟我多久?”
秦青:“不知道。”
教官说,“我要不要超度它一下?”
“这个我真不知道……”秦青解释,“我也只看见过它这一次。”上一次是上身。
教官有点遗憾的说,“我也想看看它。”
秦青还真不知道狗的灵魂能不能让人上身。
不过第二天早上跑步时,教官还让秦青休息,两人一起站在阴影里。从昨天起,教官打死不站太阳地,站军姿和跑步时都从方队里挑人喊号子监督,他就远远的站在屋檐下或树荫里。
“我昨天做了个梦。”教官说。
秦青立刻看教官身边,山子还在。
“梦里是我跟山子去我们家乡山里猎狐狸,我还特地教山子避开陷阱处,有几个地方是村里人最爱设陷阱的地方,我教它避开那几处。”教官觉得很欣慰,虽然晚了一步,但他又见到山子了。
“它在这吧?”他问秦青。
“在呢。”秦青看着山子,挺奇怪的说:“它是不是经过训练不分心啊?好像它对我没什么反应。”
教官特别骄傲的说:“那是!要是出任务时有只猫跑出来军犬去追怎么办?它这种的就不能对主人以外的人的命令有反应,对外界的干扰要有很强的抗干扰能力!”
“那它当时怎么会落选?它这么乖。”
教官恨铁不成钢的说,“它特别能吃,特别容易长肉!考核时就是因为它太肥了!体重拖慢了它的速度,结果完成任务的成绩就成了垫底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丢脸!都说我把狗当猪喂了!我到现在还被人叫喂猪的!都是它搞的!”说着就恶狠狠又难掩疼爱的看向左边脚边空空的地方。
秦青看到山子的耳朵动了!就像它听到了一样!马上指着说:“它这个耳朵动了一下!转了一下!”
教官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大声说:“每回我说它都这样!小兔崽子能听懂人话!”
之后一直到军训结束,教官每晚都能梦见山子。有时是他们还在军队时,教官当时为了让山子减肥总给它加练。
“威尔能吃饭休息了,它就必须要加练。你不知道它那时多会耍赖!”教官现在最爱拉着秦青说山子,她的训练当然也就不用练了,搞得同学都问她“你是怎么贿赂教官的?”“他是你亲戚吧?”
秦青知道教官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山子的反应,她说:“它现在趴下了,挺委屈的。”
教官像千百次已经习惯了那样伸手去摸山子,哪怕是空气,他摸的位置也一点都没错。
“有次它饿坏了跑去偷吃猪的饭,我正吃饭呢,就有兄弟喊我:”教官清清喉咙,模仿着:“你喂的狗跑来吃猪的饭了!”
秦青笑,教官深深的叹气,“当时我都快被笑死了,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把狗的肉克扣下来自己开小灶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饿它了。”说着还往那虚空处高举轻落的拍打了两下。
山子压着耳朵,眼睛向上望着他。
秦青说给教官听,教官笑得特别满足。
之后,军训结束了,教官也走了,他常跟秦青联系,每回都说他在梦里和山子的事。一年以后,他寄了封信给秦青,说他自从回部队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山子了,但他想假装山子还在,想跟人聊山子的事才一直假装梦到山子。
“我知道它走了,它看到我还有威尔就放心的走了。我也没想到我会记得这么多山子的事,能跟你说这么多,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你。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知道山子就在我身边。谢谢。”
“山子被带回了我的老家,我爸把它葬在我家的坟地里,说它是家里的一口人。今天回家乡,我去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