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脸都青了,“你要打死谁?!”
“谁拦着便打”卢氏怒道,不过还没说完便认出了来人的声音了,忙转过身来,“夫夫君?”
“是不是爷我拦着你也要打死我?”许昭冷笑。
卢氏脸白了一下,忙道:“夫君这话怎么说?当日妾身尚且可以为保夫君不惜牺牲性命,如今怎么会伤害夫君?”
“你的相救之恩我铭记在心!”许昭冷笑道,“无需时时提起!”
卢氏脸上浮现了委屈之色,绞着帕子道,“妾身知道夫君对妾身误会良多,但是没关系,你我夫妻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终有一日会解开这些误会的!今日”她吸了口气,脸再一次沉了下来,“这春香楼竟敢如此污蔑夫君,败坏夫君的名声,妾身如论如何都不会轻饶了她们!”
“谁跟你说她们污蔑了爷了?”许昭勾起了嘴角,“这花街里头谁不认识爷?当然了,这已经是爷年少无知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不说还真的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不过现在好了,夫人你这般一闹,这京城里头的人便都想起了当年爷我是如何的混账了!”
卢氏脸色一僵。
“爷这些年在燕州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才将当年的那些恶名给摘了,让这京城里头的人忘了爷当年如何的混账,终于将这许家的门庭给重新竖起来!”许昭越说便越愤怒,“夫人这般一闹便将爷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卢氏果然生了一个好女儿!”
“夫君”卢氏的脸色更难看了,苍白苍白的,却看上去我见犹怜的。
许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当年我许昭年少无知,的确曾包下了这春香楼忘了给银子,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
“许爷!许爷”夏妈妈一身狼狈地冲了出来,跪在了许昭面前抱着许昭的腿,“许爷救命啊,这位夫人一来就让人砸东西,说奴家污蔑许爷,说要打死奴家跟奴家的女儿,许爷救命”
这下子更热闹了。
早上这花街柳巷的本就冷清,姑娘们都还在恩客的怀里睡着呢,可这一闹,便将人都给闹醒了。
今日是大朝会,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的,这时候自然便不会官员,不过官员的家人亲戚朋友怎么也会有一两个的,就算没有,这般大的事情哪里会传不出去?
后边的热闹还大着呢。
许昭没想过压下这事,卢氏这一闹是她自个儿愚蠢还是背地里有人怂恿指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般一闹,人人都知道春香楼的人来找过他!之前虽然已经做了粉饰,但如今这一闹未必便不会引起太极殿那位的怀疑!所以绝对不能压下这事,当年的事情要查也不是那般容易,他只要控制住了这夏妈妈,便不会被发现其中的内情!
卢氏被半扶半押地送回去了许府,而许昭却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收拾这烂摊子,这春香楼虽然是青楼,里面的人也都是些下三滥的人,但在同为大周子民,她们也是受大周律法保护的。
京兆府平日里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不愿意得罪贵人也不愿意为了这些下三滥的人劳师动众,不过许昭打算拉他们下水,让人请了京兆府尹过来,让他做了见证,将春香楼的损失一一盘点,做出了赔偿。
京兆尹有些错愕这位爷的处理方式,但也不得不说这般处理方式称得上是君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为年少无知时候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的。
大家都认为许昭是在以这种手段挽回许家的名誉,从这手段来看,这位回京许家大少是真的已经脱胎换骨而且并还不简单。
可还没等大家感慨浪子真的可以回头多久,也就是许夫人大闹春香楼的第二日,春香楼的夏妈妈为了感激许昭出手相救给他送去了帖子,许昭应邀了,当晚上便睡在了春香楼,而且还让春香楼的姑娘服侍了,据说这姑娘还是夏妈妈花了大价钱养着打算用来翻身的未来花魁,现在直接送给了许爷了,虽然第二日许昭便回了京畿大营,但对外却是将这姑娘给包了下来,还放话出去,春香楼他护着。
这大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关键上青楼,但是这般公然给青楼撑腰的却是没有,即便是皇子勋贵也不敢放这样的话,不过这事他许昭也不是没有做过,他被皇帝陛下贬去燕州戍边之前,便是这花街柳巷的最受欢迎的常客,也曾做过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的荒唐事儿,现在不过是再做罢了,这般变故让一众瞧热闹的人不禁唏嘘。
那许夫人这下子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当然了,御史也不会放过这事,弹劾许昭的折子没多久便堆满了裕明帝的案头,许昭被从京畿大营当中召了回来。
“卢氏不顺你心,你晾着便是!”裕明帝沉着脸,“现在都干了什么?!”说完,基本弹劾的折子便扔到了他的面前。
许昭心里像是压着一座巨山一般,沉重的难受的厉害,他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帝王,即便此刻他言语含怒,但却是关切的,他生气是因为关心他,可为什么要那样对阿熹?为什么?为什么可以关心他这个被他送去死的妻子的侄子,却要对自己的女儿那般狠心?他不敢抬头,他怕若是抬起了头便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你若是想治那卢氏,干干净净地纳几个妾室进门就是!她自然没有机会再出去胡闹!”裕明帝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许家开枝散叶了!”
许昭应道:“臣未曾立业,无以成家。”
“你”
许昭不等他说完便继续道:“此事是臣胡闹了,臣认罚便是,不过”说完,咬了咬牙,还是道:“还请陛下切不可将此事告诉阿熹,否则她一定会撕了臣的皮!”他说完,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裕明帝,即便不过是一瞬间,他也仍旧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波动,“陛下也知道阿熹的脾气”
“够了!”裕明帝勃然大怒,“你是许家唯一的子嗣,是你姑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陛下”
“给朕滚出去”裕明帝不等他说完便喝道。
许昭握紧了拳头,低下了头道:“臣领旨。”说完,便起身缓缓退了出去,这才走出了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声响。
那是桌子上的东西被人扫落在地的声音。
许昭脚步顿了一下,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悲愤,继续起步离开,在春香楼做的这一出戏自然不是为了整治区区一个卢氏,他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夫妻之间争执上面,便更能瞒住夏妈妈给他送信一事!当然了,也是为了封住夏妈妈的嘴,软硬兼施的,封住了她的嘴!
现在
连皇帝陛下也认为是他胡闹了,自然便算是成功了。
他
现在连阿熹的名字也听不得了吗?
许昭站在太极殿前,目光看向了庆州的方向,心里默念道,阿熹,你若回来,表哥未必能帮得上你
或许她不应该回来!
就这样走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方才能安全。
可是
许昭想起了那丫头的性子,不禁苦笑。
便是他都疯了似得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阿熹如何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因为御史的弹劾,皇帝陛下将许昭从军营当中召了回来训斥,不过到底是没有降旨降罪,但到底是给御史一个交代了,而这次训斥之后,许昭也一直待在军中,虽说那春香楼的女子还是一直被他用银子包着,但也没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事也便算是过了,当然了,也牵扯到了长生公主失踪一事,有人说许昭之所以会这般胡闹,也是跟长生公主失踪而心情不好有关。
整件事对许昭来说,也就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罢了,到底没有损失多少,不过那许夫人却是面子里子全丢了,尔后,便又传出了许昭之所以娶这位卢氏,是因为当日许昭遇刺的时候,这卢氏便设计救了许昭,然后便挟恩图报,嫁入许家。
难怪许昭如此不给这位卢氏脸面了。
卢氏出了这般大的丑,作为京城当中的同族姐妹,作为王夫人的卢荧也受了连累,除了被人非议之外,家里的妾室也趁机作乱,冷嘲热讽的恨不得将这位同样不得宠的卢氏跟赶下台。
“少爷此时受困庆州,少夫人不该在这时候兴风作浪。”良伯本就因为主子被困在庆州一事而忧心,可家里这位不安分的却还推波助澜闹了这般一出,“若是被人知晓是少夫人怂恿那卢氏去大闹青楼的话”
“知道又如何?”卢荧安安稳稳地喝着茶,不为在庆州的夫君担心,亦不因眼前的好戏而忧愁,“许昭还能对我下手不成?”
“少爷不在,少夫人若是”
“你家少爷都没管我,你一个奴才管那般多做什么?”卢荧抬手将手中的茶水泼了过去,冷笑道:“不就是在庆州没找到人回不来吗?你主子都没怕了你怕什么?若是这般怕了,便去将你家少爷给救回来?”
“你”
“我怎么了?”卢荧冷笑,“本夫人可坚信我那夫君可以平平安安回来,不但可以平平安安,说不准还能得偿所愿了!”
良伯脸色铁青。
“这落难是最好培养感情的,说不准这长生公主落难了也在你家少爷的计划当中。”卢荧继续道,“他啊,可是想了这位公主殿下很久了!”
“夫人慎言!”
卢荧勾着嘴角笑道:“不信的话你便好生看着就是,以你家少爷的本事,要勾搭一个小姑娘还能做不到?或许本夫人该担心担心自己将来会不会被你家少爷给灭了好再娶。”
良伯直接甩袖离开,便是再愤怒此时此刻他也动不了这个女人!至于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少爷便是对那长生公主有心思也不过是为了王氏一族的大业罢了,哪里便是她所说的那般龌龊?“传我的话,夫人今日身子不适,要在院子里面静养,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更不能让夫人出院子!”
“是。”
良伯下了命令将主母给禁足了之后,便只能继续等候远在庆州主子的指令,没错,只能等待。
秦靖快马加鞭,将行程缩短了一半时间,终于顺利抵达庆州了。
“燕王到了。”
萧惟将打听到了的消息告诉了长生。
长生敲打着茶杯的边沿,沉思了许久,方才道:“萧惟,你说我该不该信一信凌光?”
“你一直不联系他们便是因为不信他们?”萧惟问道。
长生笑了笑,“他们是皇帝给我的,虽说这般多年来他们也为我出生入死,为了救我可以不要性命,对我亦是忠心,但若是要他们在我与皇帝之间选一个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十足的信心他们会选我。”
“那便不要信。”萧惟道,即便其中一个是他的师父,也是如此。
长生摇头,“不成,有些事情只能由他们去做的。”
“那我去见一见他们。”萧惟道。
长生还是摇头,“既然要用,即便无法完全信任也不能伤了他们的心,要见,也该是我见,罢了,你去将他们带来吧,见过了他们之后,便去见燕王。”
“好。”
秦靖到了庆州之后,没有做任何的休息便将长生公主从失踪到现在的所有卷宗都过了一遍,将所有相关人等都亲自问了一遍,然后准备启程前往义县。
“路上我得到消息,父皇已然将听风楼的余孽都剿杀干净了,但并未从他们那边得到任何关系四皇妹的消息,你们找了这般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四皇妹的尸首,便是人还活着,至于为何一直没找到,或许是她受了伤,又或者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我打算从头找起。”
凌光低着头,不反对也不同意。
秦靖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人,都是四皇妹身边最近的亲信,可这一次,她便是连他们也没有联系!这一路上虽然急着赶路,但也有许多足够的时间来思索这件事,越往下思索,心便越惊,最后他竟然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他如此,聪慧如四皇妹,岂会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平安将四皇妹带回京城!”
凌光两人仍是低头沉默。
“所以,你们若是有任何四皇妹的消息,务必说出来。”秦靖继续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回去之后再慢慢说清楚!没有什么是说不清楚的!”
凌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话里透出的意思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是。”即便他说的再真切,即便他是真的来找人的,而不是受了陛下其他旨意,但她也无法肯定他便没有私心,陛下放弃了公主,将来的太子便只能在皇子里头选,他秦靖的机会也是排在前头的!
对于他们的态度,秦靖也并不意外,“明日启程去义县,我希望你们能随我一块去。”
“是。”
从秦靖的屋里出来,青龙便道:“真的去?”
“自然去。”凌光道,“公主若是在等他来的话,不管他在哪里,公主都会出现!若是公主不是再等他,那我们不去的话岂不是让人怀疑?”
“陛下”
“青龙。”凌光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要跟我提陛下!”
青龙看了看她,正欲说什么的时候,便见王驰走了过来了,带来了他们等候已经的消息。
再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凌光眼眶红了,跪在了地上几乎哽咽地道:“公主没事就好!”当日林子里的那一幕屡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一把刀一般凌迟着她,若是萧惟再晚来一刻,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小保护大的主子死在自己面前了!
“公主没事就好”
长生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自私薄情了,青龙如何她不敢说,可是凌光这般多年对自己是如何的却是很清楚,而她居然不信她。
“我没事。”她俯下身子将她扶起,“还好你也没事,那日在林子里你那样子吓的我现在还记得,伤好的怎么样了?”
“奴婢没事!”凌光忍着泪道,“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公主!”
“哪里没有保护好了?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不”
“好了。”长生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好的很,你也没事,这就好。”
“公主说的没错!我们都没事,都没事!”
长生笑了笑,便看向了地上仍旧跪着的青龙,“青龙。”
“属下在。”青龙道。
长生继续道:“陛下要杀我,你是奉旨还是抗旨?”
青龙抬起头,“属下并未接到任何旨意。”
“哦?”长生挑眉,“可若是接到呢?”
“陛下不会信任属下,将如此大任交与属下的。”青龙道,“青龙无需选择。”
长生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方才道:“对啊,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从当年他将你们送到我的身边,便已经是。”
“所以公主无需担心。”
长生笑了笑,“好吧,那我便不担心了,不过来日你若是改变主意的话,请先跟我说一声,也算是全了这几年的主仆情谊了。”
“是。”青龙领了命。
凌光心里有些难受,不过青龙这般表态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陛下不下令,他便不会背叛公主,即便下令了,他既然答应了,便不会下暗手,可如此一来,不管将来他如何选择,最终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死。
背叛者死。
不管是背叛陛下还是背叛公主,都是死。
“好了,这事说完了,我们来谈谈你家主子我如何闪亮登场方才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