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外,如预料之中的,花无心和景恒都在外面,自然,刚才她和景媃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景恒面色不太好,紧抿着唇,紧绷着脸,不过,却并未有任何一丝的责怪,倒是花无心,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沉声道:“你其实没有必要说这些话来诛她的心!”
确实没有必要,因为就算楼月卿不说,景媃也不会好过,良心的谴责和悔恨,足以让她余生都不会好过,楼月卿说这些,只会让她良心更加不安,更加愧疚自恨。
楼月卿冷笑:“我尤觉不够!”
花无心面色一僵。
楼月卿下巴微抬,面色冷凝道:“我和我妹妹十分的伤痛,哪怕不能让她感同身受,我要她承受八分!”
花无心无话可说。
终究只是叹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楼月卿这才看着景恒,眸色不明,淡淡开口:“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说完,任由方才扶她来的婢女扶着走向楼梯,下楼。
景恒蹙眉,跟上。
走到青璃轩外面的湖边柳树下,楼月卿顿足,转身与景恒面对面,这才对一旁扶着她的婢女淡淡的道:“你先退下!”
“是!”婢女松开搀扶着她的手,躬身告退。
婢女退开约莫五丈之外,婢女不会武功,按照这样的距离,她是听不见这边的对话了。
楼月卿看着景恒沉静的脸,淡淡的问:“怪我么?刚才对她说了那些话?”
景恒抿唇沉声道:“你没有杀她,就已经是最大的退让,我已经无话可说,况且,这是她应该受的,没什么好怪你的!”
而且,楼月卿刚才那一番话有一个作用,就是她不会再自暴自弃的想要死去,会如楼月卿所愿,生不如死的活着,只要能活着,不管怎么活,都没关系。
楼月卿闻言,淡淡反驳:“我想你误会了,我这不是退让!”
景恒目露不解。
楼月卿淡淡的道:“容郅说,我可以恨她,不认她,却不应该杀她,因为她始终是我母亲,其实对于这句话我并不认同,有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于我而言,弑母会是什么样的罪孽,是否有违天道我不在意,可容郅不想我的手上沾着亲生母亲的血,而我不想让他失望!”
这番话,坦诚的让人难过。
可是,这是实话,虽然这不是她放过景媃唯一的缘由,却是不容忽视的,容郅劝她,便是不希望她杀了自己的母亲,她不会让他失望。
而这样一番话,也很直接的表明了,容郅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任何人和事,都不及他于她而言的重要性。
景恒静默着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问:“你刚才说想问我几句话,你想问我什么?”
楼月卿这才面色认真的问:“我想知道,当年我师父去找你,在情绪失控之前,你们谈了什么?你和她说了什么?”
景恒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不呆愣片刻,才不解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楼月卿没解释,只道:“你只管告诉我,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景恒的思绪,不由得飘会了两年前
当时,他正在端木雪凝的坟前祭奠,端木斓曦忽然出现,当时端木斓曦脸色很不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一见到他,就很激动,因为当时他在端木雪凝坟前,所以没有戴面具,他不愿和端木斓曦多接触,因为在之前花无心就让他不要随意让人看到他的脸,他当即戴上面具就要走,可是端木斓曦却不肯让他走
她当时很奇怪,说了很多他当时听不明白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从她的言辞之中,他知道她一定和母亲人是,且渊源匪浅,听见她说什么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他平安长大了,定然欣慰,他就很奇怪,就
可是说着说着,景恒忽然闭嘴不言了,显然,他也察觉了哪里不对劲,刚才楼月卿在里面和景媃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她说,端木斓曦到死都不知道景媃活着
楼月卿见他忽然闭嘴不言,还一脸古怪,立刻追问:“你为何不继续说?当时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景恒不知道如何开口,看楼月卿的神情,他就知道她想追问什么了
见景恒三缄其口面色异常,楼月卿心底的猜测愈发笃定,她眼眯成一条缝,死死的看着景恒,咬牙问:“你你是不是告诉了她景媃还活着的事情?”
景恒面色微变,有些慌乱的看着她:“无忧”
楼月卿目光凛冽的看着他,稳着声音,咬牙问:“是你告诉了她景媃还活着,所以我师父才会情绪激动丧失理智的,对么?”
那双眼眸,犹如鹰眸一般,锐利的盯着他,让他连否认都觉得吃力。
景恒最终只有轻点头:“是!”
当时他只觉得端木斓曦莫名其妙,如今想来,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楼月卿得到早已料到的答案,心中愈发悲凉,不由冷笑着
景恒见她如此神色,立刻道:“这件事情错在我,你要怪就怪我,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师父的死是我的责任,你如果”顿了顿,才无力道:“你若是非要报仇,就杀了我吧!”
楼月卿闻言,冷笑:“我杀了你,我师父就能活过来么?如果可以,我绝不手软!”
景恒沉默了。
人死不能复生
楼月卿淡声道:“我师父的死主要原因不在你,当年的我给你的那一剑已经一笔勾销了,既然你说错不在她,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替我转告她一句话,一定要活着,在我还不想她死的时候,千万别死,否则我一定将她挫骨扬灰!”
说完,看着景恒青白交加的脸色,她嗤笑一声,不再多言,直接离开。
留着景恒独自站在柳树下,一抹白影,寂寥沧桑
回到清平居,刚踏入院门,就看到院子里的萧允珂,还有不知道在和萧允珂说什么的萧以恪,楼月卿眉梢一挑,走了过去。
见她走来,两人也停止了对话,萧以恪忙走来,与她相隔两步的距离站定,见她民色不太好,先是蹙眉。
楼月卿嘴角微勾:“二哥!”
萧以恪拧眉训道:“父皇遣我去办点事儿,我今日回到酆都才晓得昨日的事情,你也是冲动,明知道自己身体如何还这般折腾,幸好有惊无险!”
他这几日不在酆都,自从那日东宫的事儿后,萧正霖就让他去三十里外的并州处理了一些萧以怀弄出来的烂摊子,这才离开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楼月卿听着萧以恪难掩担忧心疼的训斥声,不由无奈地笑了,撇撇嘴,闷声道:“我错了还不行么?”
萧以恪轻声道:“既然知道的错了,以后可别再如此冲动了,来之前去见了母妃,她让我转告你,有些人有些事,其实并不值得你耗费心神耿耿于怀,就当过去的二十年是为了偿还那一丝血脉,如今该还的都还了,以后,你该为你自己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