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致远一时间倒是不晓得如何作答了。
他是在街上遇见萧允珂的,他进京已经很多天了,可是因为陛下忙于处理北境雪灾,一直没有召见,闲来无事,他便在长平城中转悠,第一次见到萧允珂的时候,是在街上,他在街边的茶楼上看着街道的人来人往,她就这样入了他的视线中,在那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当时她穿着一声天蓝色的便装衣裙,面容素净,头发轻挽,别着一支兰花玉簪,明明娴雅端庄温婉的样子,可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寡淡枯寂的感觉,很令人心动,她那时带着两个孩子在街上穿梭,后来,在一个摊贩前,那个大的小姑娘嚷嚷着要买东西,然后她依着都卖了,十分有耐心她忽然因为孩子的几句童言稚语展颜一笑,她那样一笑,好似世间万物都为之失色,当时他就有些心弦颤动,生来三十二年,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很陌生,却让他莫名的觉得舒坦,好似,这便是他心中这么多年来寻寻觅觅却又难以言说的那一抹缺失,终于得到了填补。
后来,连着几天,他在长平城闲逛之余,竟都在不同的地方巧遇了她,他愈发的心动,然而,他只是心动,却并未有其他心思,因为她看起来年岁不小了,虽然他听见那两个小姑娘唤她姑姑,可她瞧着也该是成婚了的,既是罗敷有夫,他便是心动也只能压下,甚至,也不曾派人查过她。
其实他猜得出来她身份绝非寻常,因为她身边总是暗中跟着许多暗卫,自身又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不是皇室就是世族。
知道她身份,是昨日,他进宫觐见,在宫门口的时候,正好兰陵长公主的车驾也到了宫门口,他便看到了她从车驾上下来,当时他才知道,她原来是兰陵长公主萧允珂,兰陵长公主他是听闻过的,陛下的堂妹,平南王的亲妹妹,深受宠爱,早年嫁过人,据说驸马新婚之夜暴毙,她便一直守寡至今
所以,在陛下说他有功于社稷,询问他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他请旨赐婚求娶她,只是当时陛下并未答应,只说她是皇妹并非物品,不可当作赏赐,且此事涉及她的婚姻大事,需得询问她的意思再说,让他另想其他赏赐。
他知道,她很快就会召见他,却没想到,那么快
谢致远垂眸思索许久,而后眼眸,凝望着萧允珂,与她的眼眸相对,他淡淡笑着,眼中情丝缱绻,语气也随之柔和了许多:“公主可知,何谓一眼万年?”
萧允珂就这么愣住了。
一眼万年
她晓得那样一句话: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可
萧允珂忽然淡淡的笑了,抬眸看着谢致远,忽然移开了话题:“谢侯爷,如若本宫没猜错,谢氏一族,很快就要举族入京了吧?”
谢致远点了点头,而后不解的问:“确实,不过长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萧允珂淡淡笑着,神色从容的缓声道:“谢家在西南乃至一方大族,还是传承数百年的世族,魏国两百年国祚,谢氏都是魏国第一大族,地位难以撼动,后魏帝退位魏国灭亡,除了时势所致,便是因为谢家的推动逼迫,如此影响力,倒是令人忌惮,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谢家如何势大,在这贵胄云集的大燕都城,也不算稀罕了,谢家举族迁入长平,定然不可能只为生存,可饶是谢家如何底蕴深厚,毕竟也是外来之族,想要站稳脚跟或许不难,可若是想要脱颖而出,就不容易了,你是谢家嫡子,也是这一代掌权人,自然要想办法让谢家长盛不衰,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能力,有手腕,行军打仗和朝堂权谋都深谙于心,又有功于大燕,陛下定会重用你,可珠玉在前,陛下手下有的是追随他多年的老臣名将,你谢致远再如何好,都不可能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谢家在西南如何势力庞大,在这长平城中也不过是寻常世族,但是,若你娶了我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让你得到陛下最大的信任,还能让谢家在长平城中如日中天,对么?”
听完萧允珂这一番分析揣测,谢致远不见丝毫慌乱,而是凝望着萧允珂片刻,忽然淡淡笑了,反声问道:“长公主一向都喜欢以恶意揣测他人?”
萧允珂嗤笑:“难道本宫猜错了?”
谢致远不置可否,只问:“若猜错了呢?”
萧允珂忽而笑了,笑的十分绚烂,眼底却涌现着讽刺。
“公主笑什么?”
萧允珂冷笑着道:“谢侯爷,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吧,你一个在战场上和朝堂上打滚浸淫将近二十年的人,来告诉本宫你对本宫一见倾心,你不觉得可笑么?你这些话去骗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或许还行,可本宫早已过了儿女情长的年岁了,这么多年,什么人和事本宫没见过?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本宫?”
谢致远不作言语。
萧允珂淡声直言道:“这些年,想要娶本宫的人数之不尽,可他们想要娶本宫的缘由,却是无关男女之情,无非就是两点,一是本宫的样貌,二是本宫身后的倚仗,我是萧氏皇族的女儿大燕的公主,皇叔在位时,便是将我视如己出偏爱非常,给我的宠爱胜于他的女儿,当今陛下既是我的堂兄也是我的表兄,对我的宠信偏爱更甚于先帝,我的几个兄长和舅舅都是掌控一方军政大权的王爷,而当今太子是我的侄子,对我也是敬重有加,更何况其他,谁都知道,若是娶到我,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我背后所有的倚仗,例如你,倘若我嫁给了你,谢氏一族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长平城站稳脚跟,之后盛极整个大燕地位难以撼动,这番情形之下,你来跟我谈真心,你是当本宫傻还是自以为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