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下班了。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离县委大院一站地外的家属院，董学斌顺着地址找了过去，上楼拿钥匙开门。

进屋。

四顾看了眼。

然后坐下抽着烟。

没有什么意外，董学斌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三十年以上的板楼显然有些破旧，楼道里，房间里，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纹，很多地方的墙壁也脱落了，好在这间一居室老归老却还是整洁的，屋子让人收拾的很干净，而且电视电脑空调虽然不算新，却也比没有强啊，董学斌也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八成在家属院里算比较好的待遇了，其他干部家里肯定更差，所以也没什么挑剔。

一根烟抽完，董学斌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其实这次调动，董学斌自己也没想到上面会给他安排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他一开始觉得一个能进县委常委的副县长就到头了，这点儿自知之明董学斌还是有的，所以当拿到调令一看，董学斌不免也有点激动，常务副县长啊，比副县长只是多了两个字，但其中的差距却太大了，副县长只是能分管一些部门，可常务副县长的工作职责却是协助县长处理县政府日常工作啊，甚至不说别的，就是在县委常委里的排名问题，一个初来乍到资历尚浅的常委副县长，在县委常委里的排名八成是最后一位或者也是倒数第二的，可常务副县长就不一样了，在县委常委里绝对是排名中游的，如果资历上去，政绩上去，威信上去，这个排名甚至还会更高，这种情况下董学斌怎么可能不兴奋？等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啊。

但一来到浈水县董学斌才渐渐明白为什么上面会给自己安排到常务副县长的位子，原来是这边环境太苦太差了。所以董学斌才被多提了一个格上到了县政府的二把手吧？要是一般的非贫困县，董学斌肯定不会有这个待遇的，这是问都不用问的，想要上常务副，大概至少要熬个一年半载才行。

所以说这次是个机会。

还是那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董学斌觉得自己必须要抓住，如果在这边干出了成绩，那以后自己的就不一样了，省了他奋斗好几年啊！

……

六点多钟。

董学斌出了宿舍。溜溜达达地走到一个公交车站前看了看站牌，想找一辆车去姚翠家附近的那个小区，他行李还都在路虎后备箱里呢，什么都没有的话董学斌今天晚上也睡不了觉啊。

这辆车不行。

嗯，这辆好像能到。

县里穷，董学斌一个常务副县长都没有车开。附近出租车又少的可怜，他也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公交车。

有多久没做过公交了？

董学斌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这边公交车也慢，半天还没来一辆，正等着车来呢，可后面的辅路上忽然驶过来一辆自主品牌的国产长安三厢车，刚从董学斌身后开过去，车子就缓缓停在了那里，车窗一降，姜芳芳淡然的绝美脸蛋露了出来。

董学斌一怔。“县长。”

姜芳芳看看公交站牌，“在等车？”

董学斌嗯了下，“行李放另一边了，去拿一下。”

姜芳芳浅浅点了下头，从车上走下来，对司机道：“送董县长去拿东西吧。”

司机是个中年人，闻言一愕，“这……我先送您回家属院吧，还有不少路呢。”

姜芳芳平静道：“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没多远。去吧。”说罢，转头对董学斌道：“让老王送你吧。”

董学斌连忙道：“这怎么行。别别。”

姜芳芳嘴角稍翘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好像是在微笑，但也看不太出来的感觉，笑容很淡的样子，“没事，就这样。”

姜芳芳转头就走了，步伐很慢。

董学斌摸摸鼻子，“那……谢谢您了姜县长。”

姜芳芳背对着他轻轻一摇手，不急不躁的模样。

人家都这么说了，董学斌再拒绝就是没有眼色了，有些人情是必须得领的，否则不领的话就是得罪人了，于是等姜芳芳走远，董学斌才低头上了县长的专车，不过没去后座，而是去了副驾，毕竟不是自己的车，董学斌还是有分寸的，他一直以来都是很注意这些细节的。

司机老王道：“董县长，您去哪儿？”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位置，往西吧，不远。”董学斌道。

“好嘞。”老王一打方向盘，转了个向就开始往西走了。

路上，老王总是拿余光偷偷瞄着董学斌，末了实在忍不住了，就道：“董县长，您以前认识姜县长吧？”

董学斌狐疑道：“不认识啊？怎么了？”

老王呃了一声，“没有，就是感觉姜县长对您挺好的，嗨，我这人就不太会说话，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董学斌当然不会，反而很感兴趣，“怎么这么说？”

老王苦笑道：“咱们县谁不知道啊，姜县长的车从来就没借过别人，也从来都没让我送过谁谁，就算是有县领导急着用车，县里没车的情况下也都是蒙书记那边借车的，姜县长却没有过，多少年了，您还是第一个，所以刚才姜县长让我送您，我还以为您俩以前就认识呢。”

董学斌道：“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姜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