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突然跑来,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老游把法院给炸了!"
"什么?!"曾三爷当下只觉得腿一软,就给瘫倒在沙梁子上。老游啊,你怎么恁地糊涂呢!我刚与郝书记说好了,督办你的事情,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老游是他的表弟,在县检查院工作,四年前某晚在回家途中,驾驶一辆摩托车直接驶入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肚子里去了,人当场就断了气,人生最大悲,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这样给老游找上了。更可悲的是找到货车司机索赔的时候,人家抓到小游是酒驾,保险公司也认定是酒驾,保险公司也不赔偿。老游找到县检查,检查院说是下班时间,哪有工伤的道理。
老游说,可是你副院长要他送材料,下班时间你还找他送材料,并且你也明明知道他是在喝酒啊!
后来老游直接把县检查院给告上了,你知道的,这事情就这样一搁就搁置了近五年,老游本来不多的头发都快掉完了。
曾三爷知道,老游的问题至今没得到解决,非但没解决,法院还扬言,如果他胆敢继续无事生非告下去,就要治他的罪,最起码也要关他两年。
那晚郝建的话很好,他答应曾三爷,保证在一个月内将老游的遗留问题给解决掉。"这事儿再也不能拖了,不管法院方面有没有问题,我们都要认真查办。你放心,如果法院方面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我郝建给,古阳县委给!"
天呀,无事生非?老游是无事生非!
“小林,找辆车去!”曾三爷瘦削如柴的身子早已气得发抖!
老游就吼出骇死人的一句:"妈妈日,是你们逼的,全炸死也怨不了我!"吼完,就要用力拉绳扣儿,就在这关键时刻,郝建突然从主席台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给老游跪下了:"老游,使不得啊!这一屋子人哩,你想想,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你这一拉,得有多少人掉眼泪!"
郝建的声音充满了悲切,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这时候早已忘了给予曾三爷的承诺,忘记了自己是县委书记,更忘了自己也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有。。。他只知道,老游不能拉那个扣儿,一拉,天就塌了,真的要塌。"老游啊……"他这么喊了一声。
老游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看得出,他被郝建这一跪给打动了。一个县委书记,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跪下了,妈妈呀,给他跪下了。
他茫然地扫了一眼会场,真是黑压压一屋子人。老游犹豫了,他没法不犹豫,这些人,不都跟他有仇啊--
冤有头,债有主,庄稼人还是信奉着这句话。
"那好,你让他们出去,我只找台上的,反正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活了。"老游的声音已没了底气,或者,他的底气被郝建瓦解了。
郝建这才抬起头,说:"走可以,可老游你听我说,你儿子是没了,就算是工伤,就算是法院的不作为,也得容一步步查清楚是不?你炸了主席台上的人,你儿子就能活过来?""我不管,我就要他们给我儿子偿命!"
"偿命行,老游你让他们走,你儿子的命,我来偿。"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的郝建会有如此惊人的表现。
说完这句,他真就起身走向老游,而且伸出手,示意老游跟他捆在一起。
老游没想到郝建会来这一手,一下就给慌了。他怯怯地往后退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发着声音:"你……你……"
会议厅的气氛有些缓和,刚才千钧一发的局势似乎消除了。郝建趁势给柳建立挤眼神,示意他镇定点儿,别乱来。
一听郝建给老游给咬上了,曾三爷更是心急如焚,心里老在向天神祈祷,保佑啊保佑,保佑老游拉绳子的那手指儿断了。
曾三爷恨着,怨着,嘴上却在一个劲儿地催司机往快里开。他是个县代表,比谁都清楚,只要这炸药包一响,就算要不到人的命,古阳的大好局面便真的断送了。
但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老游怎么敢绑着炸药包,去炸法院!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又似乎能想通了。老游,老游啊……郭远东?不是这个郭局长,曾三爷也不知道报纸上报道了移民创业基金的事情呢,这位郭局长还跟他说,这事情就看你们怎么闹了,闹小了,当然没有,闹得大了,自然就有了,肯定是他找到了表弟老游这个老上访户,要不然四五年了,老游还从来没想出这样的法子呢,嘴巴里,止不住地就呼起这个名字来。心里暗想这个郭局长端得又是什么用心呢!
不论怎么滴,我一定要制止他,不能让他炸了!
老游这一炸,还不知炸出多少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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