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意乱情迷的时候,起誓都是假的。完颜绰拭了拭眼角,表情越加苦涩,轻声道:“别傻了!”她的手在皇帝的胸口按了按,觉察到他肌肉绷紧时便使了点力推开他,转身疾步离开。皇帝愣怔在当场,回味着她身上青春的淡香味道,回味着*的长吻,回味着她的柔荑按在胸前的软和,耳畔隐隐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心里不是滋味,也勃然而生出一些叛逆气来。
只不过皇帝不傻,自知不论从公从私,他还都没有对抗母亲的本事。自己弟弟海西王进了上京,母亲二话不说,赐下了最好的王府,又命他到北院夷离堇那里学习处置中枢政务。这分明是警告:敢作对,分分钟换个皇帝都不在话下!
被这样的情绪支配着,萧邑澄开始觉得母亲坐在宣德殿与自己一起处置时的脸色都变得惹厌起来。没几日后,太后又笑着对一个忤逆了她的官员道:“统军使既然觉得先帝和谈的意思对,而我出兵的意思不对,不妨下去和先帝做对知己,也不枉先帝的知遇之恩。”
那个统军使目瞪口呆,仓促辩解了几句,太后哪里要听!统军使情知不妙,“扑通”一声跪倒求饶,可是也已经晚了。太后一个眼色使过去,殿上侍卫便熟稔地拔出刀丢过去:“请统军使自行了断吧,免得卑职动手不知轻重,弄疼了统军使。”
宣德殿再次喋血,太后完颜珮边看那统军使无奈自刎,割了脖子两三回才颈血喷溅,边闲适地拨着指甲。只等死尸拖出去了,才环顾下面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见所有人都在摇头,才又扭头问自己儿子:“皇帝觉得呢?”
萧邑澄恭顺地说:“太后英明,儿子佩服还来不及呢!”他陪着笑,却牢牢记住了刚刚太后要杀人时,有个年轻人眉棱一挑,嘴角一勾,一副浑不怕的模样。
“叫南院的郎中王药,到朕的书房来谈谈太后讲的、出兵晋国的军策。”萧邑澄寻了个堂皇的理由。
皇帝在书房枯坐着,好容易等到门口的宦官通报王药的到来,对于投降的南人,萧邑澄和大部分契丹贵族一样,既好奇,但也怀着一丝丝不屑,见王药昂扬着来了,又丝毫不错地行了面君的大礼,一丝错误都挑不出来。皇帝也只好笑一笑,随意地先问道:“在我们这里,生活得习惯不习惯?”
王药一脸惯常的微笑,顿首道:“莼鲈之思,还是有的。不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臣也适应。”
不等皇帝再客套,王药抬头一瞥,又低下头说:“陛下传旨,要臣说一说向南的用兵之策,臣正好有篇策论,想请陛下过目裁夺。”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膝行递送了上去。
萧邑澄哪里是想问他这个,无奈接过扫了两眼:“卿主张不对晋国用兵?”又扫了两眼笑道:“可惜这与国策相悖,说得再有道理,太后也不会应允啊。”
王药不屈不挠说:“陛下,晋国并不是国力空虚的时候,它与大夏差不多是同时立国,开国太_祖也是马上皇帝,前次下雁门,不过因为那是鸡肋之地,这次剑指应州和朔州,是连结漠北和中原的要地,晋国岂能不严防死守?打下来劳兵费饷,还不一定能赢,臣以为不是善策。”
萧邑澄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大夏的骑兵,兵饷没有南蛮子那么费。这事且不论,今日太后在朝堂上的意思,你也看到了,你再说和谈的话,太后要你‘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你打算如何应对?”
王药不觉一挑眉,揣度着皇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邑澄一脸失落,半晌才有些焦躁地对外头说:“今日怎么这么燥气?取水来。”又对王药挥手道:“你走吧。”
王药应了声是,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眼尖地突然看到刺绣屏风后一抹熟悉的影子,不由顿了片刻。那影子似乎毫无顾忌,没等王药出门,已经转到皇帝身边,低声嗔怪道:“陛下这么大声干什么?虽然周围的人都遣开了,难保没有听壁角的——如今各处的人色,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声音婉转低沉,带着令人舒适的妩媚,王药不觉喉结一动,脚步又滞了滞。
皇帝长长一声叹息:“还不是……担心你……”
王药决然转身,直视着跪坐在皇帝身边,穿戴着孝服的完颜绰,朗声道:“陛下,大臣殉葬先帝,道理上驳不过。不过,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又胆大包天地瞥了一眼姑射仙子一般的完颜绰,才低头道:“臣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