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不作他想,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应下了。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睁眼时,恰好看见萧邑澄在宫女的服侍下脱沾满泥的皮靴子。他见完颜绰醒了,抢先说道:“运气还是不大好,看见一窝雉鸡在那里,不料后头的人踩到了枯枝,生生都飞走了。”
“昨儿已经收获满满了,少几只雉鸡又如何?”完颜绰披衣下榻,帮他宽解衣服,“昨儿累了一天,陛下又给自己加了一晚上的劳累,再不休息,怎么打熬得住?妾也心疼呢!”
他把脏兮兮的鞣皮外衣解下,里头是衬着丝绵的短襜褕,一瞬间,完颜绰又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味,她心里一沉,故意随意问道:“陛下去射雉的地方,可是开着好多花儿?”
萧邑澄笑道:“大秋天的,哪儿来的好多花儿?你想要花儿了,听说从汴京过来的商队,有时会带南方的像生绢花儿,做得跟真的似的,回上京后叫人寻着给你买!”
完颜绰笑道:“陛下哪只眼看着妾像是那种喜欢花儿粉儿的女人?”调笑一阵,挥退其他侍女宦官,独自服侍他躺在榻上睡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丈夫很快熟睡的模样,他身上散发着甜香的异味,梦中有满足的笑容,时不时的呓语:“别怕,别怕,朕为你做主……”完颜绰心一点点沉到最幽暗的地方去。
她呆呆望着床上的人,好一会儿轻轻地揭开帷帐帘子出门。外头正是大好的晨光,这是哨鹿成功后休息的日子,大营里除了在烧煮早餐、刮洗皮子的女奴外,大部分人都静悄悄地在营帐里安睡。完颜绰脸色铁青,四下转了一会儿,听着丛林里鸟鸣的声音,平日的婉转动听,今日只觉得异常烦躁。
她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提着鞭子飞跨上去,对跟紧自己的几个人说:“我要去审问一个人,你们要跟着,远远的行。”横着眉把鞭子甩得山响,大家知道皇后在生气,哪里还敢靠上去找抽,无不是躲得远远的,跟着她到了背山挺远处一座孤零零的营帐边,才又远远地候着,若是里头有传唤的声音,再过去服侍不迟。
王药正在给自己敷药酒,上半身脱得罄尽,不料突然门一揭开,进来的不是平日那些与自己说笑话的南院汉官,也不是营地里随处可见的侍卫兵卒,而是红艳艳火似的一团丽影。
王药急遽取衣服的动作缓了下来,慢悠悠把长衫披在背上。刚刚猛地发力,受伤的胳膊腿儿都是一阵刺痛,他一边“咝咝”地倒抽着气,一边嗔怪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男女有别’这样的说法,不过贸然闯进来,万一我是在如厕,可不是彼此难看?”
完颜绰一句不说,一鞭子挥上去,正好在王药露出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赤红的血印子,打得他差点跳起来。
王药低头一看,鞭痕横纵过一片青紫,鞭梢处破了一点皮,渗了血出来。他不由有些气恼,低头道:“谢皇后大早的赏!”
完颜绰冷笑道:“这还没完呢!叫你骗我!”
王药抗声道:“我骗你什么?说不能骑马,确实是不能骑马,你强人所难么?你打,打好了,我蝼蚁一样的人,死不足惜!”干干脆脆地,身子一转,把衣裳一脱,被皮刀鞘打得五颜六色的后背顿时袒露在完颜绰面前。
完颜绰呼吸一滞,举着鞭子的手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了,她颤着声音问:“那你说,什么‘劳燕分飞’是什么意思?”
“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有情人被迫分开,是谓“劳燕分飞”。完颜绰先以为这是王药在表达歉意——前几日见面,对自己说了那么些无情的话,可是后来又觉察出其间细微意思的不同。
没等王药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又抛了出来:“你这身伤,确实是因为影响了陛下打雉鸡?”
王药转过头,轻声问:“外头?”
完颜绰揭开外头门帘:“远处才有我的人,其他你放心。”
王药披上衣服,系好衣带,在门口查看了一番,才回帐中又说:“也算不上大事,你也不用太急。男人么,贪个嘴正常。别说他是皇帝,是我们俩……”
“够了!”完颜绰压低声音,“他有其他女人,也算是我的报应。但他若是要临幸其他妃嫔,大方落落去临幸好了,我自问也没有留个‘善妒’的名声在外,他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