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动作说起来极为繁琐,实际上确实在短短的几瞬间发生的,几个宫人甚至连惊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出口,而那刺客显然也没有想到阮琨宁身手如此干脆利落,很是心里头暗暗地吃了一惊,眼底也是精光乍现,再想要躲闪却也是来不及了,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杯盏直直的砸中了脑门,一阵昏天黑地袭来,血瞬间便涌了出来,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他随手抹了一把,手上的动作却是微微一收,攻势也不似最初锐不可当,反倒是有了防守之势,阮琨宁给他造成的威胁无法叫他全力进攻,必须要留几分气力自保,以防不测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的喧哗声终于响起来了,似乎是外头的侍卫们终于意识到大齐珍贵的皇帝遇刺了,一窝蜂的呼喊着涌进了殿外,好不热闹。
那刺客也不恋战,眼见着敌人渐多,深深地看了阮琨宁一眼,便飞身离去了,身后的一众侍卫围追堵截,却是不必说了。
阮琨宁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头一直紧绷着的弦也随之松了下来,也有了心思去看顾一下皇帝,直到只会儿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哎呦,刚才我可是救了皇帝呢,救驾之功啊,值好多好多钱的那种哎。
她笑吟吟的抬起头,带着一种“我是不是棒棒哒”“求赞扬求鼓励”的亮闪闪的小眼神,热切的盯着被隆德搀扶着的皇帝。
皇帝身下的椅子毫无防备的被阮琨宁踹出去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只是刺客受了惊,他也不例外,阮琨宁那一脚算是用足了力气,皇帝更是摔得不轻,方才在隆德的搀扶下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定定的看着阮琨宁,眼神复杂而柔和。
阮琨宁也正仰着头看他,她面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骄傲的得意,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一片星海的光辉,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绝色的面容也似乎渡上了一层光,叫人不可直视。
她还正是最好的年纪,是满庭芍药中最娇艳夺目的一朵,当真好颜色……当真好年华。
每一次见到她,似乎都会遇见一些惊喜呢。
每当自己觉得可以看透她的时候,她会告诉自己,不,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呢。
皇帝眼睑微合,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许久才重新去看她。
他的目光含蓄的落在了她被撕裂的裙摆上,若是换了别人他必然会觉得形容狼狈,失礼之际,可是换到了她身上确实另一种灼然的风采。
华光无双,姝色绝艳。
皇帝微微一笑,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前,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没有理会一边隆德惊诧难言的神色,虔诚的半屈下膝盖,轻轻地将外袍系在了她的腰间。
“除去祖宗社稷,你……是第一个叫朕屈膝的人。”
阮琨宁可是万万没想到会开启这个进度,她是想着要趁机捞一点好处,可现在皇帝的举止简直是叫她受宠若惊了,也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伸手想要扶起皇帝,这样子她会折寿的好吗?
皇帝也没有多停留,惹人非议,系好之后便站起了身,面上风平浪静,似乎方才的那句话只是阮琨宁一时幻听一般,消散在难言的空气中。
他的眼神里有波光晃动,语气里也有些难以形容的味道,带着一丝深切的感叹:“今日还真是……”看他的神情,似乎觉得很滑稽,轻轻地摇摇头,沉默的看着阮琨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他如此沉默,阮琨宁方才心里头涌动的那几分得意倒是无声无息的收敛了起来,她退后一步,拉开了同皇帝之间的距离,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系的青色外袍,清丽无双的眉眼忍不住一起皱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扯了一下,话里有一分若有若无的抱怨:“能不能不要它啊。”
皇帝以为她是怕别人误会什么所以才开口拒绝,倒是也没有生气,女孩子先天是心细一些,会顾忌的东西多一些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被她这样明晃晃的嫌弃,心里还是有些难以出口的惆怅:“还是先这样吧,难不成你打算这么回去不成,等会叫人给你拿了衣衫换上再回去也不迟。”
“那倒不是,”阮琨宁嫌弃的看了看那一抹青色,又指了指自己上身胭脂色的衫子:“你真的不觉得,这两个颜色合在一起异常的难看吗?”
红配绿,这是多么经典而永恒的搭配方式啊。
皇帝没想到她担忧的居然是这个,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呢,会操心自己穿的好不好看,没有接触过真正残酷的勾心斗角,他心头忍不住柔软了几分,也略微后退一步,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眼底泛起一片惊艳的光,温声道:“没有,很好看。”
阮琨宁想了想也是,反正自己脸好看,怕这些做什么呢,敢穿红着绿的姑娘,才是真绝色呢,这么一想,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倒是消去了许多,忍不住抿着唇轻轻一笑。
明明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危险的刺杀,可室内的气氛却反而有了几分柔情脉脉,叫人心头说不出的温意,直到阮琨宁开口打碎了这看似完美的一切,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开口:“还有,咳咳,你没事吧,刚刚我那一脚……好像踹的还挺重的……”
皇帝顿时感觉自己的腰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隆德满头黑线的看着阮琨宁,又看了看皇帝,微微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被阮琨宁一说,皇帝这才猛地想起阮琨宁方才的一马当先,一脚把自己跟椅子一起踹倒的英姿,更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订好了的打算,心里头顿时涌起了一点点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