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一大堆空酒杯,埃特伽耶脸色潮红,双眼迷离地靠在墙上,打了个嗝。
女招待早已由惊讶变成木然,机械地走过去收拾空盘子。
全酒馆目瞪口呆地看着角落里这一桌两个人,那名浅金色长发、长得很秀气、一进门被不少酒客鄙视为只能喝果汁的家伙优雅地放下空酒杯,舔了舔嘴唇,说:“帮我再来十杯,谢谢。”
女招待结结巴巴地回答:“对对不起,你们两个已经把酒馆的存货喝光了”
雅蓝怅然地望着手里的空杯子,叹气:“好遗憾,我没想到这里的酒这么好喝,那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喝了,麻烦小姐收拾一下桌子,我想再要一份果酱烤面包、烤鸡腿和蔬菜汤,谢谢。”
“好好的”女招待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七手八脚地收桌子,“那个你们喝的可是我们夏兰最出名的果木酒虽然很好喝,但是号称一杯就倒”她茫然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雅蓝,干巴巴地介绍了一下他们的特产。
“啊这样啊,那他喝了足足一打才倒,酒量真是不错啊。”雅蓝看着歪在一边的埃特伽耶,赞许地说。
可是你在他倒下之后还喝了二十多杯,依然毫无反应啊!周围的酒客纷纷凌乱。
这个理由其实很简单,人类酿酒的食材和时间长短,是根本没办法让精灵喝醉的,这是种族问题。
所以,也就是说换个种族,埃特伽耶此刻就已经成功了,这么来看埃特伽耶怀疑自己的人生还是很有道理的。
酒馆里的其他酒客们慢慢回过神,各自去吃喝,酒馆又恢复了热闹,只剩角落里雅蓝安静地吃饭,埃特伽耶在他对面安静地酩酊大醉。
施术者当然不受自己幻术法术效果的影响,在雅蓝眼里埃特伽耶还是他自己的样子,他是北地民族,所以他身高更高一些,几乎比雅蓝还高一点。北方的高地人常年生活在冰雪中,没有多少太阳的关爱,肤色更白,埃特伽耶从小生活在神殿,不需要去冰天雪地打什么的,所以和正常北地人还不一样,没有红晕和粗糙的龟裂,皮肤保养得超级好,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脉,配合黑色的卷曲长发与平时一身黑漆漆的衣服,看起来的确很邪恶。
埃特伽耶的确酒量很好,所以醒的也快,很快就已经从不省人事恢复到可以说胡话了。
幸好这里是边陲小城的酒馆,这里的人都不认得大人物,不然这画面会逼疯所有人在幻术效果下,司月大神官隐忍着悲痛,正泪眼婆娑地拉着圣殿大祭司的手,看上去很像在告解。
埃特伽耶只是在追忆他悲惨的过去。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老师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你知道刚见面的时候他怎么说?他说这是黑暗精灵古语,含义是焚天之阳,是不是很霸气?”埃特伽耶抹了一把脸,“后来我才知道!黑暗精灵根本没有古语,老师当时只是随口瞎说几个音节而已!他只是觉得,一见面就赐名,会让他看起来非常酷!”
说完他把脸深深埋在胳膊弯里,另一只手还牢牢抓着雅蓝不松手。
雅蓝反手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你老师,司月大神官本人比你还要惨。他也是八九岁的时候被他的老师捡到的,他老师在一片大雪中把冻成一个雪人的他挖出来,因为冻得惨白又穿着大棉袄,根本看不出来性别,所以他老师就说这是黑暗君主的旨意让你我相遇,我听到耳边君主对我的低语,祂赐你新的生命与名字,从此以后你叫做海莲娜。”
埃特伽耶被故事吸引,抬起头,问:“然后呢?”
雅蓝沉重地摇头:“回到神殿之后,脱了衣服才发现捡回来的是个男孩,而且这个男孩的性格完全不适合柔美的花这种名字用你老师自己的话说,就是总不能说君主的耳语是放屁,所以只好继续胡说八道,说那个名字是黑暗精灵古语,不能用通用语语义解释,所以现在你老师依然叫做海连纳,只是写法换了一下。”
听完,骑士再次把自己的脸埋进胳膊弯:“悲惨的童年是影月神殿的传统吗?而且为什么黑锅都给黑暗精灵背,黑暗精灵真是太惨了!”
半梦半醒的骑士大概还得好久才能脱离说胡话的状态,他继续拉着雅蓝的手死死地不放开,一边稀里糊涂毫无逻辑地扯了很多琐碎往事。
上一句他还在说,八岁那年他的村子遭遇了强盗,是老师把他从强盗的绞架上救下来,下一句就变成了不太适合传播的神殿秘闻
“总有一个讨厌的圣骑士像棕熊看见蜂蜜罐子一样,动不动就黏在我老师身边不走一个圣骑士、总赖在黑暗神的大本营嗝然后第二天你会看到我老师神清气爽地去主持祭典,那个圣骑士躺着我老师床上哼哼唧唧!”
埃特伽耶摊手,用探讨学术一样严谨的语气说:“这很不可思议,我老师那么瘦弱,还是个法师,他是怎么把一个壮得像熊一样的圣骑士搞得起不来床呢嗝?”
话一说完,他对面的雅蓝深吸一口气,也变成了把脸埋在臂弯里的姿势。
接下来埃特伽耶仔仔细细地数落了那名圣骑士到底有多么讨厌,说好的圣骑士是那种“即使成年了也不允许随便打手枪”的悲剧职业,为什么随便赖在隔壁神殿老大的床上不走?
“他抢走我的老师!”埃特伽耶不满地拍桌子,吓得酒馆里的客人都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