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水浪涌动,一浪高于一浪。
明彩稍一侧眉,便可以看见慕容锦修长的小腿,踏在脚下的浪花上,她总担心那些浪会打湿他脚上那双如意纹鹿皮短靴,看着看着,随着又一阵大风吹来,她胸前包裹的软毯就被吹了下来。
毯子里贴身的衣物还未干透,明彩慌忙双手捂住毯子,不料身子一晃,便要朝水里栽去。
一双温凉的大手就在这时将她紧紧的按住了,心惊下,还来不及感谢,已听身旁慕容锦道:“我当你对我投怀送抱了!”
“”
“不是么?看你一直看着我的脚,不是一早就在打我的主意?”
明彩简直无语问苍天,坊间谁说贤王殿下少言寡语、不通尘世,她真想去给他洗洗眼睛和耳朵,面前这人难道是被什么附体了不成,急道:“你想的美!你对我投怀送抱我也不会对你投怀送抱?”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慕容锦勾起嘴角一笑,双手一松,明彩此时并未扶着船身,身子不稳下又要栽倒,情急下,只得横眼抓住慕容锦,向他靠去。
慕容锦眸光一亮,笑道:“怎么?刚刚还嘴硬!”
明彩终是翻了个白眼,“堂堂贤王殿下,还兴与小女子开这种玩笑么?只要您愿意,大明朝对您投怀送抱的估计要排到京城外面了,你又何必一而再的取笑于我!”
说着说着,明彩眼中便有了水色,自小到大,自前生到今世,她从未被人如此轻薄过,何况,这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与慕容博的语气几乎如出一辙,她想到那些自作多情、那些镜月水花,便想抽身回府,若不是这个身子的禁锢,她当真想游历于四野,不再谈风月,她不是个中老手,她不懂别人是真心还是实意,她的那些过往就是一道隐形的伤疤,她只能安慰自己重新来过,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为了自己,为了小江氏,好好活着的更好。
皇家乞巧宴,其她人甘之如饴,她却避如蛇蝎,如果不是因了与慕容锦见过几次,他又与姐夫交好,她也不会祈求他将她带离慕容博的视线,可此时,她才发现意气用事下,许是自狼穴到了虎穴,这世间的男子,不,应是天家皇子,同根同源,怕是都和慕容博相差无几才是!
如此一想,明彩再无欣赏水色的兴致,撑起身子便朝舟篷里走去。
慕容锦视线追随着明彩,此时透过舟蓬,正看到秦勇好奇的神色,见他望去,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转向一边继续划桨,似乎很卖力的样子。
明彩却已经将头埋在双膝上假寐,长长的发丝拖到船板上,很好的掩饰住了她的表情。
慕容锦暗自一叹,许是自己刻意的亲近让她恼了,毕竟她母亲大丧刚过不久,又年幼不经世事,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与他唱着反调,顷刻,又不知怎么便翻脸了,可他委实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索性继续坐着没动,少顷,从腰间抽出一枚玉箫,静静地吹了起来。
箫声渐起,清丽婉转下,忽高忽低,高处短促悠扬,如山间清泉脆响、珠玉跳跃,又如一夜春风忽来,惹得百花争鸣,低处,便是那清风过梢头,抚平枝叶翠蕊,让人一扫心中阴霾
接着,箫声一而再的低到极处,仿若不可闻,让人生怕它不见了,却独独有几个音节过耳,渐渐,箫声又大了起来,此起彼伏下,却如那雨后春笋,一截一截的繁复音节窜出老高,如阴霾散去后,天边亮出的一道彩虹,让人心中莫名充满了力量,接着,箫声又渐渐低缓
终于,湖光山色中,若有若无的音节似一只温柔的大手,将汹涌的水浪也平息了下来。
风将箫声吹出老远,沿岸十里荷花边,正与唐明珠切切私语的江映月蓦然停了下来,凝神朝花窗外看去。
“怎么了表姐?”
“嘘”江映月屏气一指,指着外面低声道:“好美的箫声,珠姐儿你听见没?”
唐明珠自幼对音律不感兴趣,自然听不出什么,倒是一旁慕容珮竖着耳朵一听,慵懒道:“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三弟的箫声似是又精进了。”
“肃王殿下是说是贤王殿下在吹箫吗?”唐明珠眸光一动,无意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闲情雅致?”慕容珮看了眼唐明珠,又与慕容博相视一笑。
江映月却是认真看了看看似玩世不恭的慕容珮,他那两句“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竟是对慕容锦箫声的最大肯定,看样子,对音律应也是相当精通的,只看他样子罢了,除了穿的和长的像个皇子,言行举止却轻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