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秀摇摇头:“他虽然是我表哥,却是隔了好几代的。他的娘亲是我们阮家一个旁支的女儿,他父亲为官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他们家里虽说还算殷实,但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两千两纹银,给他在国子监旁边买一幢楼房的。”
“原来是这样,那明秀,”乔玉妙接着说道,“那样的话,我想你送楼房的举动,却是有些不妥。”
“不妥?为什么?”阮明秀好奇的问道。
乔玉妙不答,反而问道:“明秀,你对他的心思,他知道吗?”
阮明秀似乎没有想到乔玉妙会这样直接道破她的女儿心思,饶是她性格直爽,此时也有些赧然。脸上浮起两朵疑云,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应该是知道的。”
乔玉妙又问:“那他对你……”
阮明秀滞了一滞,却是不说话。过来一会儿,阮明秀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思的。”
阮明秀这一番女儿心思一直没有人能够诉说,长辈那里自然是不能乱说的,同辈那里,她为人直爽活泼,跟那些讲究温婉恭顺的世家贵女总也合不来。她们觉得她粗俗不知礼,她觉得她们装腔作势,所以她的心思一直都没有人可以倾诉。
今天她跟乔玉妙这么一问一答的,不知怎的,话多起来了。
阮明秀别着脸,目光落在旁边的墙上:“我对他的心思,他应该很久以前知道了,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回应我过的。我去找他,他有时候会跟我说上两句话,有时候还会觉得我烦他。我费了好多心思,想让他也喜欢我,不过丝毫也不见有什么作用。”
听阮明秀这么一说,乔玉妙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大约是一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故事。
阮明秀喜欢上了她的表哥。一表三千里,说是表哥,这亲戚关系却是很远,表哥的父亲是在地方做官的,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但是跟阮明秀这种京城侯府嫡小姐、大长公主最宠的亲侄女,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阮明秀少女怀春,一颗芳心扑在了她表哥的身上。她性格直爽,处世方式又很直接,她既然喜欢了他的表哥,便费了心思讨好他。看她要送一套楼房给人家的举动,估计期间也做了不少让热情的举动,甚至有些不妥当,她的一片痴心,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这回表哥生辰在即,她便想重金买下这幢两层楼房,做为贺礼给他表哥,以讨他欢心。
“明秀,你是侯门贵女,你表哥只是一个普通外放官员的儿子,你们门第本来有差距,你若是给他如此昂贵的礼物,不管他对你是什么心思,他不仅不会收,还有可能觉得不高兴。他在国子监读书,自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喜欢他。”乔玉妙道。
阮明秀红着脸,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他应该也是胸有大志的人,光祖耀祖,封妻荫子是男人的梦想,也是他们的志气,你一个女儿家,给他送如此昂贵的楼房,而他家里又比你家差上许多,说不得反而会惹他不快,此其一。”
乔玉妙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其二,他住在国子监里,正可以好好学习,你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便在国子监旁边给他买一幢小楼,想让他搬出来出。不管他是不是愿意搬出来,明秀,这毕竟不是送一个香囊这么简单的事情,搬出来要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你没有问过他的意思,而自作主张,也会惹人不快。”
“那我,那我该怎么办?”阮明秀大眼里有几分疑惑。
乔玉妙道:“我却也不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什么?送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于心意……”
“那我……”阮明秀,“这楼房我不买了,这楼房对你们家很要紧吧,之前,我非得跟你抢,是我的不是……”
乔玉妙笑了笑,挽起阮明秀的手:“你又不知道这楼房是我买的,也不知道我买来做什么,哪有什么不是的?”阮明秀离开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的。
乔玉妙心里一叹,很多女子,在怀春的时候,都曾经这样疯狂的喜欢一个男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只求得他的一点回应。
只是,并不是每一段怀春都有一个好的结果,算飞蛾扑火,也不一定能换来同样的真心。只是不知道这阮明秀和她的表哥将来会怎样?
乔玉妙倒是希望,阮明秀能改变一下接近他表哥的方式,而他的表哥也能有朝一日能看到她的好。
不要错过了好。
因为阮明秀不再想买这楼房,乔玉妙便重新找到了那个年轻牙保,让那牙保找来两层楼房的主人,几人签了约书,交换了银两和地契。
——
东方泛白,又是一日。
这日一大清早,齐言彻带着蔡鹤过来给乔玉珩复诊。
蔡鹤进了乔玉珩的屋子,舒清也陪着进去了。
乔玉妙则在堂屋里陪着齐言彻。
乔玉妙给齐言彻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国公爷,今儿不用喝清水了,我这儿有茶喝了,不过不是什么好茶,可别嫌弃了。”
齐言彻微微勾了唇:“怎么会嫌弃?”
他朝乔玉妙递过来的茶杯看着,目光其实流连在那握着茶杯的纤纤玉手上,看到这手,便想到那日在马车上的情景和当时掌心温暖娇嫩的触感。
心头有些微痒,他不想握住那茶杯,只想握住那茶杯外的柔荑。
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握上去,而是接过了茶杯。
不过茶杯太小,他的手太大,接茶杯的过程中,触到了她的手,却也不能怪他了。
大手小手擦过又离开。
齐言彻接过茶杯,垂下凤眼看着杯中茶沫,刚才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心驰神往。
乔玉妙收回手,别过了眼,本来茶杯那么小,两人手接触一下也属正常,但是想到那日在马车上的情景,乔玉妙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自觉的别过眼,过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听到对面之人有半点动静。
她忍不住好奇的扭过头看他,却撞见他的凤眸正望着自己,柔柔的,暖暖的,像春日的轻风。
浓眉微微沉着,没了往日的凌厉严肃,而是挂着暖阳般的温情。
乔玉妙心中也慢慢萌生一抹异样的情愫,暖暖的,温情的,却又也让人心弦颤动。
她敛了敛心神,别开了眼,不再去看他。
不去看他,又是许久听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她便又扭头去看。
那凤目还凝着她呢。
再转头不看他。
乔玉妙在心里唉了一声,终是受不了这难熬的沉默和他的目光,只好没话找话起来:“国公爷,今日下朝的早。”
“恩,现在下朝都早,”齐言彻低头啜了一茶,“如今,天下太平,即无外患,也无内忧。北边的鞑子元气大伤,没有几十年是恢复不了的。大景朝也可以安享许久的太平了。现在,每日早朝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商讨,不过是一些例行的琐事,所以并不会持续太久。”
“呵呵,”乔玉妙说道,“说起来,这还主要是你的功劳。你刚回来那阵,满大街酒楼茶馆的说书人都在说你的故事。”
齐言彻剑眉轻轻抬了抬,笑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些说书人的话不可全信来着。”
乔玉妙嘿嘿一笑:“我不过随口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没想竟然被你们听到了?”
齐言彻道:“其实那日,你说的丝毫不差,北方草原多,用骑兵最是合适。但是那里并不是只有草原一种地形,偶然也是有山林的。山林不是草原,山林中都是树木,马都跑不开,我若是在山林中用骑兵,如今也没有命坐在你面前了。”
乔玉妙道:“真的被我猜到了,用伏兵吗?”
齐言彻回忆了一下:“差不多算是吧。在山林不像草原,能够一目了然,山林地形相对比较复杂。在山地作战,最重要的是利用地形,谁能利用好地形,谁能获胜。在山地作战,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齐言彻慢慢的解释起来。
“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乔玉妙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手托起了香腮,好奇的问道。
“想知道详情?”齐言彻见乔玉妙这托腮的动作真是实在,半边的俏脸也被压扁了一些,可得紧,他的眼神愈加柔和。
“能跟我说说吗?”乔玉妙道。
“有何不可?”齐言彻唇角扬出了一个弧度,“你都同我说了那么故事。”
“洗耳恭听。”乔玉妙道。
齐言彻便开始跟乔玉妙讲起来战场上发生的故事。
乔玉妙是个自小喜欢听故事的主儿。
齐言彻跟她讲得不仅是故事,更是真实发生的战役,是以一个一军统帅的角度,跟她讲战争的方方面面。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一个讲得精彩,一个听得入神。
一个眼神温柔,另一个完全沉浸在故事里……
齐言彻讲了一会儿,绿罗到堂屋里找他们来了:“小姐,蔡神医的方子开好了。”
“嗳,来了。”
乔玉妙起身出了堂屋,去了乔玉珩的屋子,齐言彻也跟着一起去。
乔玉珩的屋子里,蔡鹤正在给舒清讲一些注意事项,乔玉妙便也在一旁听着。
“好了,平日里要注意的,也这些了,”蔡鹤捋一捋黑色的美鬃说道,“按照这个新的方子吃药,以前的方子不要再吃了。”
“好的,多谢蔡神医了。”舒清说道。
“不必客气。”蔡鹤说道。
“蔡神医,舍弟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乔玉妙问道。
“哦,”蔡鹤说道,“另弟,这一阵恢复的不错,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蔡神医,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学堂上课去了?”乔玉珩欣喜的说道。
蔡鹤一滞,看到乔玉珩明亮澄澈的垂凤眼中带着欣喜和希望,他黏了黏胡须,眉目展开,和蔼的说道:“你叫玉珩?”
“恩,是的。”乔玉珩点点头,头顶两个垂着的童髻也点了两下。
“玉珩,想上学堂啊,”蔡鹤说道,“不过现在还是不行的。你现在身子还娇弱,不过,日后等你身子再将养好一些之后,可以去了。”
“蔡神医,我还需要等多久呢?”乔玉珩问道。
“哦,这个啊,可不好说,每天要好好吃药,平时注意身子,不要着凉,每天间或走动走动,但也不能太过劳累,”蔡鹤说道,“你若是能做到这些,好起来便快一些,若是做不到,好起来便会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