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蓉把目光转到了乔玉妙身上,和蔼笑道:“是乔家姑娘啊,你也坐吧。”
“谢谢大长公主。”乔玉妙近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大长公主,今儿我请明秀带我来见您,是想当面谢谢您。”乔玉妙说道。
景蓉微微一笑:“谢我?”
“万卷书图书馆开张的那一天,大长公主派了身边的人过来道贺,还让我好好把这图书馆开下去。今儿,我请明秀带我过来,是想有个机会当面谢谢大长公主。”
说完,她便又起身福了福:“多谢大长公主扶持相助。”
虽然景蓉当时只是派了丫环前来道贺,但是她身份非同一般。以景蓉这个身份,轻易不会说话,她既然说让乔玉妙把图书管好好开下去,这番言辞便是表明了她的态度和立场,也间接的表明了皇家的态度和立场。这对乔玉妙而言便是极大的相助了。
景蓉微微颔首,看向乔玉妙的目光便又多了几份赞赏。
乔玉妙接着说道:“大长公主,我住准备了一份薄礼。”
说罢,她从袖笼里取出准备好的礼品,递了过去。
一个伶俐的丫环上前,接过了乔玉妙手里的东西,转身给了景蓉。
景蓉看着手里的这份“礼”,眸子里便显出几份疑惑来。
她手中的这份“礼”,是一对的。说是袜子吧,两头都有洞,说是裤子吧,却没有裆,遮不了臀,像是裤子上剪下来两截裤管一样。
景蓉心中疑惑,便又仔仔细细一遍,细看之下,发现这裤管的内侧,还是带了皮毛的。
越看越是疑惑,景蓉便抬头问道:“这是……”
“回大长公主,这是护膝。”乔玉妙说道。
自从图书管开张那一日起,乔玉妙一直在想着该备一份什么样的谢礼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什么珍贵的东西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给大长公主备礼,真是有些难。
而这护膝的灵感便是来自于她前世的经历。她自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年纪大了,膝盖容易受凉,膝盖受了凉,会发炎肿起,疼痛难当。
前世,她曾经给外婆买过护膝。这种护膝外头是有弹性的布料,里面是加了绒的,裹在膝盖上,十分暖和,也十分舒适。
她便想着景蓉年纪跟她外婆那会儿差不多大,虽然景蓉身份高贵,养尊处优,但是身份再高贵,生老病死也是一样的,年纪大了,身体总比不得年轻时,会老化,会衰败。
这个时代没有乔玉妙前世那种人造纤维的绒毛,但是有天然的皮草,乔玉妙用上好的柔软兔毛代替人造的绒毛。
这个时代没有弹性十足的聚酯纤维布料,她在布料上让人加了两条带子,这样可以用带子绑在膝盖上,让这护膝不至于滑落下来。
她这礼不在贵,不在奇,在于温暖,在于走心。
乔玉妙把这护膝的功用和用法告诉了景蓉,景蓉的眼神在欣赏之余,还多了几分柔和。
“年纪大了,膝盖越发怕冷了,屋子里炭盆若是燃得旺了,身上太热;身上舒服了,膝盖又嫌冷了。裤子穿得太厚,这行动又不方便了。你这护膝倒是正合适了,你有心了,”景蓉说道,“是你做的?”
乔玉妙赧然摇摇头:“不瞒大长公主,这不是我做的。是我想出这个法子以后,找人来做的。我不善针线活,若是真是我做的,只怕根本没有办法穿的。”
“你倒是老实,”景蓉一笑,拍了拍软榻上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好的,”乔玉妙走上前,坐到了景蓉身边,和阮明秀一左一右的挨在景蓉身边。
乔玉妙毕竟两世为人,心性又是如此,那些小女儿卖乖讨巧撒娇的姿态,她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她安静的坐在景蓉的身边,也有几分亲近之意。毕竟,除了舒清这个亲生母亲以外,景蓉是她穿越以来,第一个帮助她,向她投来善意的长辈了。
“图书馆开的怎么样了?”景蓉问道。
“开了一个多月了,虽说也碰到一些挫折,但总算都解决了。”乔玉妙说道。
“恩,那好,一个女儿家开那么大一家铺子,极不容易,好在你心思慧敏,心性沉稳,”景蓉说道,“不过,总也是不易。”
景蓉说道,又转向了阮明秀,拍了拍阮明秀的手:“明秀啊,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沉下来?”
阮明秀噘噘嘴:“我这性子啊,想沉稳沉稳,姨奶奶你看。”
说着,阮明秀双腿一并,坐正了姿势,手轻轻搭在腿上,笑不露齿,乍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沉稳有度。这幅模样同她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逗得景蓉哈哈大笑。
“哈哈哈,得了,得了,”景蓉乐不可支,“别人这副样子,是大家闺秀、文雅娴静,你这幅样子,让人看着想笑。”
阮明秀突然咧嘴一笑:“嘿嘿,姨奶奶知道笑话我。”
“哈哈哈,”景蓉笑道,“你呀。”
景蓉慢慢收了笑,回过头,对乔玉妙说道:“玉妙,明秀这丫头……日后,你多提点一下吧。”
乔玉妙连忙道:“我和明秀如今已是闺中好友,即是好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
景蓉点点头:“好孩子。”
阮明秀和乔玉妙陪着景蓉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天色差不多开始要暗了,双双跟景蓉告了辞。
乔玉妙和阮明秀一起出了大长公主府,各自回家了。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悬在天边,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了浅红。霞光照着京城的屋棚瓦舍,照在翘起的青瓦屋檐上,照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照在路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身上。整个京城仿若被附上了一层暖橙的光晕。
乔玉妙在这暖橙的光晕之中,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事情。
阮明秀的事情算是差不多了。她已经和阮明秀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到时,乔玉妙再把这时间、地点告诉卢乾志,让卢乾志和阮明秀见上一面。大长公主那里,她也已经当面答谢,准备好的礼也已经送出去了。
那么现在,她还剩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齐言彻了。
既然两个人都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那么她们也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乔玉妙看到路边有一个茶摊,正巧她有些口渴,进了茶摊,找了个通风凉快的位置坐了下来,又问店家要了一杯茶水。
茶水很快送到乔玉妙的面前,乔玉妙便小口啜起刚上的热茶。
邻桌也有三五个人在喝茶,那三五个人一边儿喝着茶,一边还说着话。
“嗳,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了。”
“是什么大事?被卖关子了,快说吧。”
“咱们大景朝的大英雄,齐国公出事了。”
乔玉妙乍一听到“齐国公出事了”这几个字,心里一紧,顿时急切起来,她装作无意的朝邻桌那边移了一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
“出事了?出什么事?是练武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胫骨,还是北边儿的鞑子溜到咱们京城,找国公爷报仇来了?是不是国公爷被刺客伤着了?”
乔玉妙听到这里,心里也越发担心起来,她记得她被齐言衡休了的第一天,齐言彻载她回家,结果没想到,竟然遇到鞑子副将意图暗杀齐言彻,还射了马一箭作为补刀,害得她和齐言彻只能在雪地里过夜。
好在上一次一切有惊无险,难道这一次……
“嗳,你们都猜错了,还真的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旁的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你到是说啊。”
“是,知道了又不跟哥几个人说说,还故意卖起关子来?”
“好,好,我说还不行嘛?是齐国公下了牢了。”
“下了牢?齐国公?怎么可能?国公爷什么人,大景朝的功臣,大景朝如今的太平盛世,还不是因为国公爷把鞑子打得屁也不敢多放一个。整个大景朝,算人人都下了狱,国公爷也是不会下牢的。”
“是,怎么可能?我看啊,你是昨天夜里喝的花酒,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哈哈哈!”
“嘿,你们可别笑,我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我那婆娘的手帕交是在一家大户人家当管事婆子的。我听说,有十几个官员联合起来弹劾国公爷,说是都说齐国公在私底下、还有在边疆之地,言辞中对皇上不敬呢。”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所以今儿皇上让人把国公爷抓起来,交给了宗人府,现在国公爷人已经进了宗人府的大牢了。”
“皇上把齐国公交给了宗人府?齐国公给大景朝做了多少事,怎么听着像是卸磨杀驴呢?”
“我觉得这事儿,极有可能,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功高盖主“,国公爷如今在百姓中威望极高。这威望之高,名声之大,已经隐隐越过了皇上。真种事情,哪一个皇帝能忍受的了?”
“嘘,这话可别说了,什么功高盖主,卸磨杀驴的,这些话是你我能说得的?小心被人听了去,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嘴上没个把门,到时候有的后悔的。”
“我也跟你们说说,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乔玉妙搁下了茶杯,匆匆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两,往桌子上一放,冲出了茶棚。她步履走得极快,连撞了人也不回头,只埋着头一门心思的往前走。心里又乱又急,脚步那么快,只是因为心跳的那么快。若是不这么快走缓和一下,这心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街头的小道消息,说不定很本是误传,这个时代没有新闻传媒介质,所有消息都是靠口头传播,传来传去,难免是会传错的。
也许是那人听错了名字,毕竟名字相似的有很多。
也许是她听错了,他们说的那一人,跟她心中所想的那一人,本不是同一人。
怎么可能?
心思翻腾,一直到拐进了秀仪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