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城的城池攻守战已经持续了七天，在这七天时间里，两王联军几乎是没有间歇的对大名城进行攻城战。小说

十几万的两王联军主力大军，数万战俘，以及数不清的民夫，都参加了这些天对大名城的攻坚。

七日过去，大名城早已不复当日威严雄壮的模样，断壁残垣，狼烟滚滚，血迹斑斑，破甲断刃和尸在城外堆积如山，无法辨别的恶臭在空气中飘荡，刺激着将士们的紧绷的神经。

这不是人间地狱，真正的地狱也莫过于此，这就是地狱。

任何个惨烈的战场，都是片地狱。

连日来的大战让攻守双方都损失惨重，这段时间的伤亡，远远大于前些时日那场城外的阵战。两王联军在攻城时，强行征调的大量民夫充当了炮灰，大名城外的壕沟里，民夫的尸几乎已经将其填满了半，那是两王联军搭建壕桥所付出的代价。

同样，在大名城上，缺乏实际作战经验的民夫也是伤亡最大的群体，虽然他们只是辅助南军守城。

这日，场大战刚刚过去。

“场大战，无论谁胜谁负，牺牲最大的，还是天下百姓。”大名城城头，脸色苍白如纸的李延年依靠在城楼的大柱子上，双目愣愣看着眼前的惨象，沙哑的声音透露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连日来的大战让本就带伤的李延年身体难以支撑，伤口的崩裂和失血无刻不在考验他的毅力，现如今他还能强撑着仍旧站在城墙上，着实殊为不易：“这场大战，真不知何日才能结束。”

夕阳透窗纱，李延年消瘦的身影映在门窗上，有些疲惫无力。

“军师如此悲天悯人，为何这几人却直不肯离开城头半步说眼不见为净或许太无礼了些，也不太恰当，但残酷不在眼前，给自己的压力总会小些。”柳木将敌人喷洒在自己脸上的鲜血抹干净，坐在城楼前的台阶上，在阳光下露出个若有若无的好奇笑意。

李延年摇摇头：“我不下城墙，就是为了能眼看尽战场事，如此才能及时有度的调度全军。唯有如此，方能使大军得胜的几率大上些，也才能使这场战斗的结束的时间能早些。战事早结束，无辜的死亡才能少些。”

柳木沉默了会儿，从城墙墙跺里看了城外的战场眼，复看向李延年，不解道：“我也见过些读书人，我观他们在战场上时，似乎没有军师这般慈悲心肠。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展胸中抱负，他们并不太介意别人的生死。同是读书人，为何你们会截然不同”

李延年摇摇头，认真道：“这并非是读书人与否的问题。”

“哦，那是什么”

李延年长叹口气，眼神飘向远方，飘向西方，轻声道：“是每个人成长的历史环境。”说完，见柳木不太了解，李延年补充道：“若是他们家中也有个年迈的老母身体孱弱，将心比心，念及每个人身后的家人，他们便会不忍眼前杀戮。”

“将心比心”柳木呢喃了遍，想起居住在长安的汲黯，也是高龄，不由得眼神黯，但随即摇头，坚定道：“慈不掌兵”

“你错了，柳将军”李延年声音洪亮了几分，否定了柳木的说法：“慈不掌兵，不是这个说法。”

见李延年神色认真，柳木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难不成我个在军旅生活多年的人，对此还没你这个三日军师理解的透彻”

“至少在这点上是。”出乎柳木意料，李延年回答的异常认真而且肯定：“慈不掌兵，说的是对敌人不能仁慈，非是说对自己的人也不仁慈。恰恰相反，真正的名将正是要对自己的部下足够仁慈。只有足够爱惜自己每个部下的生命，将领才会竭尽全力指挥战斗，以求让自己的部下少牺牲些，早些赢得胜利，早日结束战争。”

柳木看着脸虔诚的李延年，怔怔良久，张口无言。

“相似的话，我从将军口中也听说过。”半响，柳木轻声道：“他说他枉费心机，却不敢妄谈胜利，他只是想让他的部下在战场上能少死几个，他说这是军人的人道。当时听到这话，不理解其中意思，今日听军师言，才知其中深意啊”

“秦大将军说过这样的话”这回李延年倒是愣了半响，半响之后终于露出个笑容，道：“秦大将军此言，李某着实敬佩。读书人总爱说将功成万骨枯，可有几个读书人知道，个将军拼其生，所做的不过是让这堆白骨能小些”

“所谓仁义之师，先便是如此吧。”

“仁义之师”柳木仔细咀嚼这几个字。

李延年忽然感到阵轻松，他站直身体看向城外，注视着城外的两王联军军营，自信道：“仁者无惧，仁者无敌，秦大将军既率仁义之师，对面那些叛军，焉有不败的道理”

两王联军军营，此时吴怀素还站在中军塔楼的平台之上。这里的视野足够广阔，能让他清楚的看到大名城外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也能让他清楚的看到大名城的断壁残垣，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