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黛容仍是滔滔不休的说着;“要让黛容说,那傅镇涛也忒不要脸面,他先是把闺女嫁给了司令,如今又舔着脸把女儿嫁去江北,也难得那江北的司令谢承东不嫌弃,竟还愿意要司令不要的女人。”
“谁说她是我不要的女人?”梁建成抬起眼眸,向着黎黛容看去,他的面色不喜不怒,让人看不出丁点情绪,可被他这样一瞅,黎黛容的心顿时一个“咯噔”,再不敢多嘴,只结结巴巴道;“司....司令,黛容是不是说错话了?”
梁建成却是笑了笑,他站起了身子,伸出手抚上了黎黛容艳丽的脸蛋,黎黛容见状,不免松了口气,有心想要谄媚,然而不等她开口,梁建成接下来的话语便是将她打进了深渊,“黛容,你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黎黛容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梁建成再不去看她,只无声的收回了自己手,川渝的人都是知晓他喜怒不定,眼见着他离开了书房,黎黛容也还是不敢出声,不敢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视线。
梁建成去了小东楼。
原先,这里是良沁住的地方。
屋子里的家具都还按着原先的地方摆着,一动未动,她用过的东西也还是按着原样放在原处,她穿过的衣裳一一挂在柜子中,甚至就连她用过的那些胭脂水粉,也还是一样不少的摆在梳妆台上,轻轻一嗅,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的味道,似乎她从没有走。
梁建成走向了梳妆台,她用过的梳子安安静静的搁在那里。他动了动手指,将那枚梳子握在了手心,他记得,当她怀了第一个孩子时,他干脆利落的让夫人给她灌下了落胎药,而后有一个多月的日子,他都不曾来过东楼,直到那一夜他酒醉,亦或是抵御不了心头的牵念,他刚踏进屋,就见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伏在梳妆台上轻泣。
她还不到十七岁,因着小产,瘦削的更是厉害。
几乎在一刹那间,他的心软了,他踉踉跄跄的走近她,缓慢而迟疑的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那是他第一次那样温柔的抱住她。她竟没有挣扎,甚至也没有怨怼,她只是柔若无依的倚在他的怀里,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他肩头的领章上,轻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梁建成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抱着她的身子,在心底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算了吧,他一次次的和自己说,算了吧,忘了那些血海深仇。
可最终,他却还是将所有的犹豫与心软压下,他折磨着她,也在折磨着自己。他用这份折磨,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
梁建成抬起头,就见镜中的男人眉目分明,鼻梁高挺,他直直的看着镜子,只觉镜中的自己竟是这般陌生。他的手指一松,梳子从手指中落下,而他自己,则是重重的向着镜子上撞去,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镜面布满了裂痕,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一行行的落下,他却压根察觉不到痛意,只因身上有一处,远比这额上的伤要更疼,更痛。
江南,金陵。
傅良波在三日后出殡。
傅镇涛前几日已是得知了消息,谢承东会与傅良澜一道从江北赶回金陵奔丧,说起来,傅良波虽是谢承东的大舅子,可依着谢承东的身份,他派来一个心腹军官,如贺连恺前来治丧,就等于是给了傅家颜面,莫不说如今竟是会携妻一道前来,傅镇涛于悲痛中只觉得一点欣慰,嫡子虽不在了,可嫡女到底还是给江南挣回了几分颜面。
是以,算了算日子,傅镇涛只欲等谢承东赶至金陵后,方才送傅良波下地。
这几日,良沁每日里除了给哥哥守灵,便一直是待在南苑,江北迎亲的人已是让傅家安排在了别苑,如今傅家逢着丧事,喜事便只得耽搁下来,不说傅家夫妇,就连良沁自己,也是没这个心思。
午后,良沁刚欲去东楼看望大嫂,还没出门,就见傅夫人带了几个人,向着南苑走了过来。
“母亲?”良沁有些讶异,不知嫡母为何来此。
因着儿子离世的打击,傅夫人面色青白,整个人几乎瘦的脱了形,只让崔嬷嬷扶着,她一手指在良沁面上,那手指颤抖的厉害,隔了许久,竟是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杨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良沁面上。
这一巴掌傅夫人用足了力气,只将良沁打的眼前一黑,幸地阿秀赶忙扶住她的身子,才不至于落在地上。
“大夫人,您好端端,为何要打小姐?”阿秀失声。
“你....你....”傅夫人声音沙哑,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才哑声道;“若不是因为你,我的良波,又怎会被梁建成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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