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澜心底一震,就见齐自贞抵着腰,慢慢儿坐好了身子,接着开口道;“傅老夫人回金陵之前,来见过我一面,若不是经她提点,我也想不出这个法子。夫人大可在司令面前告发我,把我和老夫人一块儿供出去。”
“齐自贞,”傅良澜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眸心透着寒光,“你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你腹中还怀着孩子,你如何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要说丧尽天良,”齐自贞微微抿唇,目光雪亮,“夫人对谢振琪又何尝不是?我是让顾美华害死了傅良沁的孩子,可你,你对白燕云的儿子又如何?”
傅良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齐自贞站起了身子,继续道;“是我帮着顾美华进了官邸,可这件事说到底,也还是司令自己造下的孽,他种下的因,就该承担这个果!”
后院。
良沁穿着一件白棉寝衣,她的长发松散,尽数披在身后,自从孩子夭折后,她再无心梳妆打扮,只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
这些日子,她的精神稍有好转,不再似孩子刚走时那般,时而哭,时而笑的近乎疯魔,这两日,她也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每日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不论谢承东如何与她说话,她都是一个字也不说,就那样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秀红着眼睛,端着一碗梗米粥从外面走了进来,良沁自孩子走后一直不吃不喝,虽有护士给她吊过营养液,可好端端一个人,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
谢承东一直守着她,见她不吃不喝,只想跟着孩子一块走的样子,谢承东心如针扎,不论他怎样哄劝,良沁也不理会,他没法子,这两日倒都是用了蛮力,不得不用灌的法子,让良沁吃点东西。
“司令,粥熬好了。”阿秀心里酸楚,几乎不忍心去看良沁,她走到谢承东面前,将粥递了过去。
谢承东的内伤已是逐渐恢复,脱臼的胳膊却还是没有养好,其中一只仍是挂着绷带,只有一只能够活动自如。
谢承东单手端起了粥,喂到了良沁唇边,“沁儿,娘下午就会赶到北阳,你多少吃点东西,别让娘看了你难过。”
良沁听到他提起母亲,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她看着那一碗粥,却还是侧过了身子,一点儿也喝不下去。
谢承东将碗搁下,“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将这碗粥喝了,我现在就走。”
良沁闭上了眼睛,将身子倚在了枕头上,她瘦的厉害,简直是形销骨立,谢承东每逢看着,都是撕心裂肺般的难受,他没有再待下去,只叮嘱阿秀将米粥喂着良沁喝下,自己则是起身,离开了良沁的卧室。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前厅,不声不响的坐在了沙发上,那些军政上的事,往来的公务,文件,会议,此刻仿佛都是那样的遥远。
他仰起头,看着屋顶上的水晶吊灯,灯片上清晰的映出他的影子,孤寂,落寞。
而今,天下已是在手,滔天的权势,富贵,地位,美人,他应有尽有,可又有何用。
谢承东眸心一片荒芜,只觉得一颗心空荡的厉害,就连那大好的江山,他为之奋斗半生的天下,都无法弥补。
午后,如谢承东所说,六姨太让人从善桥接到了北阳。
刚进屋,瞧见良沁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六姨太的眼泪便是收不住了,她上前抱住女儿的身子,想起夭折的外孙,只不住的掉眼泪。
良沁倒是没哭,她这些日子一直是恍恍惚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她也是想随着孩子一块去了,直到此刻,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她的神智才慢慢儿的回到身子里,她看着面前的母亲,听着母亲的哭声,只觉一颗心犹如泡在了黄连里,苦涩到了极点。
她的孩子不要她了,她又哪能不要自己的母亲,让母亲承受与自己一样的痛楚。
“沁儿,你别太难过,你和这个孩子没缘分,你好好养身子,等将身子养好,你和司令还会有孩子的。”六姨太抚着女儿的脸庞,一声声的安慰。
良沁摇了摇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从眼角掉下了一行泪珠。
六姨太一直守着女儿,就连夜里也是陪着良沁,良沁犹如回到了儿时,每日里只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什么也不愿想。
谢承东依旧日日都来,见良沁这些天终是有了点生意,不再如之前般一心寻死,才算是稍稍放心。
待谢承东走后,六姨太则是劝起了女儿,“沁儿,娘知道,安儿是你的心头肉,你难过,伤心,娘都明白。可安儿也是司令最疼的孩子,这父子之情,你当司令不难受?”
“娘,”良沁嗓音沙哑,自从安儿走后,她哭坏了嗓子,还不曾恢复,“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六姨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娘其实都知道,你是恨司令,你恨司令害了顾家,让顾美华来寻仇,是不是?”
“娘,你既然都明白,又何苦还来劝我。”良沁心中锐痛,顾美华抱着孩子从楼顶摔下来的一幕日夜纠缠着她,让她每逢想来,都是痛苦的近乎发疯,发狂。
“沁儿,司令当日也冲了上去,想要救下安儿,他为着这事,自个也受了重伤,孩子没了,你难过,司令也不好受,现在这时候,你和司令更应该互相照应,把这个难关度过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