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人,竟暗中收买了他半个朝堂,抢走纪常,还亲手毁了他的霸主之梦。
在启国手掌帅印的韩城用兵鬼神莫测,李明章每次与他打仗,总有一种不知何处用力的虚弱感,打上几场,手下雄师便被渐渐蚕食殆尽。
那段时日,只要想起韩城两个字,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最后兵败涂河更像是一场噩梦,李明章回忆起那时的绝望和纪常染血濒死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掌都微微发抖。
他终究是没忍住,一脚踹在跪着的韩城身上,本就疲惫不堪的青年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顿时趴倒在一地的积水之中,溅起的水花染湿了李明章的靴子。
哼,丧家之犬。
“韩城,你可知所犯何罪?”李明章带着嘲弄开口,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全身都被这种一手掌控对手生杀大权的快感填满了。
沈悠挣扎着重新跪好,毫不畏惧地抬头直视李明章的眼睛,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末将不知。”
是啊……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李明章笑了:“韩城,你还真别委屈,这都是你欠我的。”
心情激荡之下,李明章竟忘了自成孤王,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就把韩城当作是与自己同一层面上的对手。
欠个屁……沈悠心里暗骂,天下大乱,是你自己拢不住手下的人,后来各为其主,哪有什么欠不欠的。说的好像韩城就卖给了你李家一样。
所谓越军启军都不过是起义部队,没一个正统,谁也别看不上谁。
他垂眸,白着脸一言不发,显然不欲与主公争辩。
李明章看着他这副暗藏清傲的样子就来气,可他到底忍住了,毕竟他也是同样骄傲的一个人。
他不想就这么毫不公平地干掉韩城,那倒显得是自己怕了他。
他决定给韩城一个机会,毕竟现在的韩城还什么都没做——说真的,能做到这点,他可说是仁至义尽了。
“不妨直说,我李明章就是容不下你,”李明章拍拍手,宫殿侧面有人牵出一匹黑马,另一人跟在旁边,手上捧着一柄长剑,“韩城,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越国大军都会接到围杀你的命令。”
“这是你的宝剑,一并带走吧。”
他说完这番话,已经做好了脚边的人质问原因的准备,谁知韩城竟异常沉默,半晌,自行解开下巴上的系带,将赤金冠端端正正地摘了下来。
原先全部束进冠里的长发蓦然倾泻,韩城动作不停,就这么又解开衣带,脱下了深紫官袍。
然后他吃力地站起来,仅着一身洁白的里衣,墨发披散,竟显出几分难得的荏弱。
韩城本就相貌俊美,平时总是装束严谨气质冰冷还不明显,现在这样子,平白的姿容更盛了几分,浑身湿透地站在雷雨里,简直像个吸人魂魄强渡雷劫的妖精。
李明章一时看呆了,韩城将赤金冠一扔,金属触地的响声才将他神智拉了回来。
沈悠没有问为什么,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然后沉声问道:“你喜欢纪常?”
李明章张口结舌,瞪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沈悠深深看进他的眼睛,然后叹了口气:“修明一副孩子心性,你慢慢来,莫吓着他。”
“……”
李明章要气笑了:“你以为孤赶你走,只是怕纪常喜欢你?”
沈悠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自顾自说道:“你定要好好待他。”
李明章哼了一声:“还用你说?韩城,孤告诉你,你尽管去投靠启王,这一次,孤绝不会输!”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眼里露出点疑惑,李明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紧紧握了两次拳,再松开,好容易才把憋在嗓子眼儿的那股气顺下去。
“站着,不许动。”
沈悠很听话,虽然知道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李明章就算现在杀了他,他也没法儿反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越王竟能耍赖到这种地步,而且还耍得理直气壮。
李明章刷的抽出韩城的长剑,然后紧紧盯着韩城的眼睛,一把将那剑穿入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