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任莲盈从小任奶奶那儿了解到不少新信息。
“其实,你小太爷爷在当年选族长时,是偏向于你大任奶奶那一脉的。姐姐到底是嫡出长女,医药学造诣都相当令族老们惊艳,只可惜”
任莲盈接道,“她没撞响花铃,但是外婆你撞响啦?嘻嘻!”
小任奶奶拍拍孙女的圆脸蛋,笑,“哎,说到这个东西我也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好。当初,的确是我在姐姐之后撞响花铃的,可是我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至今”
依然觉得对大任奶奶心有愧疚,在很多时候,外婆都让着大任奶奶。故而,外公一见了大任家的人就会立刻变了个人似的,从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药学泰斗,变得冷硬紧张随时竖起一身刺要扎向不善的攻击者。
任莲盈又问,“外婆,你给我的这个莲花坠,真有什么神奇的功能吗?似乎顾水华她一直想要这个项坠呢?”
现在家里只知道她和周冲分手,却并不知道这里有个小三顾宝荷的存在,也不知道顾宝荷其实就是顾水华的私生女。她现在不想明说,只是不想让外公外婆再为自己担心生气伤了身。
小任奶奶一听,神色就变了,“她敢!这宫莲是我母亲亲手传给我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夺走,就算是族老们施压也不行。”
任莲盈逮住话的重点,“那么说,多一个宫莲的话,就多一份获得任家族长的权力了?难怪了。我们离开那晚院里闹得很凶,听说是有人撞响了花铃。那么没有宫莲也能撞响花铃,是不是说这人的天资更好呢?”
小任奶奶没想到孙女儿能想到这么细致的地方,想了想,才道,“的确有这种情况发生。但那也是凤毛麟角,百年难得一遇的了。这宫莲是有灵性的,它会自己选择想要伺奉的主人。非纯真、善良、正气、无邪之人,不可!当年,宫莲便是在我和你大任奶奶之间选中了我。后来,在你母亲和顾水华之间,选中了你母亲。再后来,宫莲也在你、芝蓉、宝莲之中,选中了你。”
那就是说,当年宫莲的候选人里,少了一个顾宝荷。她就是此不甘心,才屡屡对自己的宫莲下手么?
“外婆,我听说,顾水华还有一个私生女,会不会”
小任奶奶立即冷哼一声,“哼,凭顾水华那等品性,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绝不可能被宫莲选中。”
任莲盈暗吐口气,外婆眼光可真毒,只是听说过几次,那晚太乱都没机会见面儿,就一语道破真相啊!
小任奶奶似乎也生了气,“小太爷这回的确是偏心到了骨子里,花铃响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再偏心,他也跳不出祖宗的规制,到时候看谁能打开三宫九格,谁才可能真正登鼎任家家主之位。盈盈,你加油,外婆对你有信心。”
任莲盈迎上外婆深邃温和的目光,那里灼灼极亮,仿佛洞悉了什么,却让人十分安心。她有一瞬的心慌怯怯,想要合盘托出,又怕吓着老人害其伤心难过。想想等以后自己再确定些事情后。
临近晚餐时间,陆盛喆就来接姐弟两了。
“外公外婆已经陪着你们玩了这几天,该累了,让他们好好清静休息一下。今晚,就跟我回小四合去。”
虽然老人们拘留,不过两孩子还是乖乖上楼去打包了行李。陆连城还跟姐姐说,得空了就回这里来百~万\小!说练拳,种药草,把任莲盈逗笑了。
“姐,我现在知道为啥你老喜欢待在外公外婆这里了。没有爸爸的地方,真的很自由呢!”
“小样儿。”
任莲盈也很舍不得走,可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她也的确有不少事要跟父亲好好商量。
回到小四合后,大屋里灯光通明,一片暖气融融,还有食物香气飘出。只是,若从那大门走出来的不是一身贤妻打扮、笑容虚伪的顾水华,那就太好了。
顾水华围着素淡的格子围都,手里还端着一盘宫保鸡丁,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喜笑颜看,唠叨着孩子们换衣吃饭,给丈夫提包说说家常琐事儿。
任莲盈转身时,瞥了眼女人脸上温煦的笑,真是很难跟那日在卧房里跟男人偷情的浪荡女人相较。这女人演戏的水准,能赶上她大舅妈的影后水平了啊!
“呀,有我最喜欢吃的鸡丁。还有姐喜欢吃的水晶虾饺!哈哈,太好了,我换了衣服就过来。姐,快走!”
陆连城对母亲也一如既往,该撒娇撒,想任性就任性,似乎完全没发生津城那晚的事情。
待孩子们走开,顾水华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眼底隐隐透露几分冷色。
吃饭时。
陆盛喆提醒任莲盈,“你阿姨都忙了一天了,做了这么多你喜欢吃的,还不说声谢谢?”
任莲盈心里习惯性地哽了一下,这是从过去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变化的情况,父亲在家里、在外人面前,都十分敬重顾水华,并且还要求她也一样做到。为此,她曾不只一次甩筷子砸碗离开。
“顾姨,谢谢你啊!味道很不错。”任莲盈这一次是一反常态,挑起一筷子菜,咀嚼着,一边笑咪咪地乖乖向顾水华道谢。
顾水华见状,颇有些怔愣。其实她已经准备好了离桌。当然不是她有多么贤惠容忍,主要是给陆盛喆面子,更可怜这个没妈疼的孩子。任莲盈越是气愤,其实她心里越是痛快得不得了。总会忍不住对任青芙嘲笑一番:瞧瞧,不管你以前有多幸福能干,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了,而且你的女儿还必须在我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的,你的男人为了我还打你的女儿。哈哈哈哈哈!
可惜这一次,情况完全出乎她意料。
任莲盈变得乖顺听话了,这出好戏自然就没啥看头了。
饭后,陆盛喆和任莲盈上了二楼谈话。
顾水华端着熬好的药,就想去门口偷听。谁料在楼梯角上碰到抢着个大砖头守门的陆连城。
陆连城一看母亲的架势,小小年纪也颇有几分灵透,直道,“妈,你不是又要偷听爸爸和姐姐聊天吧?你以前还怪我不懂事儿,说这是不礼貌没教养的行为。妈妈,你的以身做责呢?”
顾水华被儿子的目光怼得无言以对了,只得笑骂一声,佯似无谓,离开了。
当母亲一走,陆连城自己将大砖头一收,摸到门口拿出了一个玻璃杯子叩在门上,耳朵凑上去。
书房内。
陆盛喆习惯性地为女儿热了个盒装牛奶,任莲盈看着父亲在热奶器里捣腾,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唉,没注意父亲竟然还把她小时候的热奶器留着的。这都多少年了啊?!
她咬咬牙,先一步问道,“爸,我听说,之前你们在山城遭遇了绑架。你没事儿吧?”
陆盛喆有一刻的怔忡,但也比寻常人恢复得快,回头时面不改色,“我好不好,你不都看到了。只要你少气我,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行了,大人的事你少操心,你要谈的无非就是转学的问题。我已经听你田叔叔说了,你倒是越来越能干了,联合起校领导跟我做对,果真是翅膀长硬了啊?!”
父亲沉沉的目光落下,任莲盈暗暗握拳,认真道,“爸,我已经成年了。”
陆盛喆鼻子里发出一声似轻还重的冷哼,“成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你已经足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爸”任莲盈想争辩,就被陆盛喆一挥手打断。
“你从小性子就拗,被大家宠坏了,以为外人都会那么宠着你么!你毫无识人的眼光,又不听长辈的劝说,弄成现在这样儿,就是你外公也不会赞同你还继续留在碧城。”
“爸爸,人是会长大的。难道你第一次判案,就十全十美,没有一丝疏漏吗?!难道,还不兴人犯个错嘛?”任莲盈急着叫出来。
陆盛喆看女儿的眼神,好笑又好气,带着上位者对下的审视,迫力十足,“犯错?!你觉得你这两年接连犯下的错,是可以笑笑就一笔勾销的吗?!盈盈,你还是太幼稚了,不懂得人性的黑暗有多可怕。我是无法放心把你放在那里的,这件事情不用再提,我已经让田文斌着手处理此事儿。在帝都,你想学什么做什么资源都丰富无比,还有这么多家人照顾着你,就不会再担心”
“爸!”任莲盈气得大叫一声,“我说了,我已经成年了!如果我想留在帝都的话,我还用得着考出去吗?!”
陆盛喆的声音也沉了三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使性子要去津城住读,就是怪我娶了你水华阿姨,有了小城,一直跟我闹别扭。要是你现在真的长大了,就该学着为他人着想,而不是还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一意孤行,一点不在意大家的感受。你外公外婆,还有你爷爷,他们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有多难过伤心,你知道吗?”
爷爷!
任莲盈一下满身冷汗。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那位老人时的情形,隔着一片铁窗,老人其实比外公外婆还要年轻十来岁,却已经一片白发,穿着白一道蓝一道的囚服,对着她露出一个与周遭环境完全不同的,温暖期待的笑容。在那过早布满了皱纹的面容上,仍可见那眉眼轮廓,在年轻时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偏偏遭了那等牢狱之灾,当初听说是必须枪毙的死罪,至今一坐牢就是20年,在她大一时才听说终于陈冤,出了狱。回来这么久,她还没去看过老人。
她垂下头,“爸,对不起,我我不能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