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女子,名唤宋娇,昔日安王李岘的门客,八公山之役后便杳无音讯。
夜空上繁星拱月,牛首山上的激战声还未停止,灵气激荡流光溢彩,此处山峦沐浴清辉,林海松涛。
哗啦啦的瀑布依旧飞流直下,深不见底的清潭仍在水花四溅,李晔和宋娇并肩坐在圆坛石阶上,后者衣袍如蝶,青丝微微拂动如玉脸庞。
“安王追击庞勋的时候,我们正在战场剿杀庞勋所部的高手,安王修为高绝,一去皇帝不乐意,那些三省六部的主官,又何曾乐意了?”
“偏偏安王又是个刚直的性子,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容不下勾心斗角,他总说大厦将倾,时不我待,他勉力匡扶社稷,尚且不能阻止大唐江河日下,又哪里还顾得上与宵小之辈虚以委蛇?”
“这些年,安王行事果断,不惧流言蜚语,有时候为了惩治贪官污吏,甚至不惜大开杀戒,这就让他看起来太过强势,像个十足的权臣......关键是,安王的名声太好了,威望也太重,所以皇帝猜忌,众臣忌惮,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到这,宋娇苦涩一笑,眸子转冷:“我们劝过安王,刚则易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而安王心里只有国家大事,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他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真的顾不上......庞勋作乱时,朝廷原本无意让安王领兵平乱,是那些领兵将领太过无能,被庞勋打得找不着北,皇帝才被迫让安王出面。”
“彼时不只是我们,安王都预料到了,那回去淮南,哪怕能平定庞勋,只怕也回不来。但我们依旧心存侥幸,希望皇帝不要自毁长城,希望那些大臣们以大局为重......我们高看了皇帝和那些大臣......天下人都说,安王生社稷死社稷,真的没有说错。”
李晔默然片刻:“在那种局面下,众人心灰意冷,的确不足为奇。”
宋娇看着瀑布下的清潭,出了会儿神,大抵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半响后才艰涩道:“安王死了,我们这些被安王亲信的人,自知不会被朝廷放过,更知道不会有人替我们说话,所以只能散入江湖。饶是如此,这两年,众兄弟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到现在,没剩几个了。”
李晔抬头看了一眼三清观的方向,缓缓道:“所以宋姨跟道门走到了一起,大抵对道门想要颠覆皇朝的意图,也是支持的吧?”
宋娇咬牙道:“这样的朝廷,忠良罹难,奸佞当权,已经烂到了根上,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
李晔不置可否:“所以道门知道八公山之役的秘辛,也是宋姨跟他们说的?”
“不错。”宋娇坦然承认。
李晔沉默下来。
在方才的谈话中,宋娇一直称呼李岘为安王。
而现在,李晔才是大唐的安王,李岘已经是老安王了。
这说明宋娇对李岘的忠诚,已经深入骨髓,并且对他极度敬重。
李晔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他是皇朝亲王,还将继续在皇朝的体制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