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冬时节,朝廷会举行藩镇绩考,以拔擢藩镇幕府官吏中的人才,为朝廷所用,眼下河北局势如此不堪,也不知届时藩镇官吏涌入长安,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李晔没有回答宋娇的话,而是发出一句感慨。
宋娇略作犹豫,忽然问道:“如今你已出仕,是皇朝官员,天下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距离大乱已经不远,身为宗室子弟,又身在宦海,你对日后有何谋划?”
这个问题李晔倒是早就想过,见宋娇问起,也不作隐瞒:“眼下的皇朝,吏治糜烂已深,社稷根结已坏,非是几个能臣就能扭转的,我在中枢无用不说,毕竟有着父亲的事情在,留得久了容易夜长梦多。外放藩镇,出任节度使,韬光养晦积蓄实力,再观天下变化,顺势而起,才是唯一的出路。”
宋娇寻客气气,有的故作亲切,有的嘘寒问暖,都十分热络。
一时之间,众星拱月。
一些品阶低的官员或是没有品阶的书吏,看到长安府的重量人物,都围在一个年轻人身旁,隔着颇远议论纷纷,都觉得诧异,一名二十出头的书吏问身旁的人:“那是何人,怎么之前从未见过?好大的派头,竟让诸公都争相前去见礼。”
他身旁的一位年长书吏道:“你仔细看,对方着的是四品官服,在咱们长安府,能着四品官服的有几人?只有两位少尹。无需多想,这位就是新上任的李少尹,也就是安王殿下!”
“竟然是安王殿下?!”年轻书吏震惊不小。
“你才到长安没多久,也知道安王殿下?”年长书吏奇怪道。
年轻书吏激动起来:“安王殿下的威名,早已传遍长安,如今市井之中,到处都是关于殿下的传言,在下怎能不知?都说他二十年不能修行,却在一日之间,修为练气,坊间传闻,他刚从沉云山归来,就击败了来行刺的庞勋余党......而且前些时日牛首山出仕考核,殿下一眼就看穿了李冠书,陷害三清观为反贼的阴谋,真是智勇兼备!现在,长安城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殿下有老安王当年的风范......”
“小声点!邢国公可是为救宗室子弟而死的,什么陷害三清观,都只是传言罢了,再不慎言,当心你的小命!”年长书吏脸色变了变,连忙警告,旋即他又露出敬佩之色,看着人群中的少尹,不无感慨道:“有道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李少尹二十年蛰伏,岂非真要一飞冲天?”
言罢,年长书吏摇头叹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是我等小民可以妄加评判的。”
李晔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官署,点卯之后,长安府尹单独与他见面。
对这位皇朝的三品大员,李晔在得知自己即将出任长安府少尹之后,前去拜访过,所以彼此并不陌生。
朝堂上的三品大员,一共也就那么多,再往上的一二品大员,例如三师三公,在本朝大多都是荣誉虚衔,有名无权,长安府尹乃实权官职,品阶为从三品,比之中书门下侍中、六部尚书的正三品,也只是差了一点,分量如何已是不用多言。
长安府尹许少牧,本是韦保衡的党羽,只不过李晔出任长安府少尹,据说是皇帝钦点,所以许少牧也不敢为难李晔,当下交代了一些李晔的主管事宜。
其中份量最重的,便是长安府辖境内的修士之事。
两名少尹,都是府尹的副官,名义上各有执掌,但实际上到底有多少权柄,府尹的可操纵性很高,府尹要想不给少尹实权,打压少尹让其做个闲职,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若是两名少尹能量非凡,理论上也有架空府尹的可能,不过难度就极大了。
虽说李晔没有具体去管什么功、户、法、仓、士、兵等六曹军政事务,但皇朝大权把持在修士手中,各级衙门主官都是修士,且世俗财权也是修士占据绝大部分,却是不争的事实,各处一有争端也多会涉及到修士,所以他的权力并不小。
一言以蔽之,李晔这分管的事务,注定了他不会是个闲职,但到底是做可有可无的应声虫,还是做举足轻重哪里都有他的角色,还得看他自己。
不得不说,这也可能是韦保衡在从中作梗,是在不忤逆皇帝旨意的前提下,给府尹留了打压李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