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安排完张文策和钱县令今后的去向,让他们暂且退下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洒进大堂的阳光倾斜的弧度很大,方形的光影铺陈的很长,一边已经快要触及到三尺高台,明显可以感受到热度已经所剩无几,有了些懒洋洋的意味。
揉了揉眉心,李晔偏头问旁边的一名书吏,“今日还有何人要来拜见?”
负责安排官员召见日程的书吏,打开手中书册看了一眼,从案桌后起身回答道:“回殿下,今日已经没有需要接见的官员了。”
李晔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这名书吏坐下,又问右手边的一名书吏,“这些时日以来,下狱官员的审问事宜进展如何?”
书吏起身拱手:“回殿下,七日开外下狱的官员案件,基本都已经审结,七日以内新下狱的官员案件,崔长史正在紧锣密鼓处理。”
李晔点点头,嘱咐道:“新提拔官员的身份告身要尽快做好,相应的晋升流程也要尽快办完。他们都是地方主官,不能在青州逗留太久,得让他们赶紧回去主持政事。”
书生恭声应是,然后借机说道:“河东新提拔官员的晋升流程都已经走完,只待殿下明日再接见一番,他们就可以回各自州县了。”
李晔微微颔首,“照例安排在申时。”
“是。”
跟几名书吏确定了一些繁杂但不凌乱的事情后,忙完一天工作的李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已经在收拾案桌上书册的宋娇道:“今日风凉,正适合傍晚散步,宋姨陪我走走如何?”
宋娇瞟了他一眼,不乐意道:“现在是酉时四刻,已经到了我休息的时间,你又要我加班?”
李晔摊摊手,加班这个说法还是他教给宋娇的,“散步怎么能算加班呢?散步有益于身心健康,人人都应该多散散步的。”
“休息的时候看不到你,我才能感到身心健康。”宋娇像个被老板压榨的员工。
话虽如此,宋娇还是收拾起书册,跟着李晔一起走出门。
自打李晔从妖族回来,跟众人议定了出兵中原的大计,并且开始全方位准备后,宋娇就一直忙的晕头转向。青衣衙门在她的带领下,李晔的手在地图上指到哪个地方,他们就得打到哪个地方,无数个州县官员因此被查了个底掉而不自知。
按照李晔的说法,大军征战在即,首要任务不是指挥将士沙场厮杀,而是保障后勤。
后勤事宜涉及方方面面,钱粮种物资的征集、调转、运送,民夫的征调派遣等等,工程量不小。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体系,就没有大军疆场争胜的可能,尤其是在军队数量庞大的时候。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回是有益于沙场征战,自己后方不乱就不错了。古往今来敢这么做的人主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自取灭亡。”
她瞄了李晔一眼,眼神深邃,“你得到河北七镇时日尚短,能够快速推行‘新政’已经是十分难得,更何况河北刚一平定你就去了妖族。这回刚一回来,就要发动百万大军进击中原,仓促间要整顿吏治,让大战顺利进行,的确有诸多为难之处......但是!”
说到这宋娇语气立即加重,看李晔的眼神也充满不解和探究之意,近乎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青衣衙门去调查的州县,不是刺史有问题就是县令有问题,不是县令有问题就是刺史有问题,或者就是刺史、县令全都有问题,竟然一扑一个准,没有一地例外!”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压根儿就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到了今天,你难道还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
话说完,宋娇就目不转睛盯着李晔,好像要把他看个通透。
李晔:“......”
面对宋娇直接的目光,他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很好嘛?省时省力。难道宋姨喜欢带着青衣衙门到处跑?”
宋娇沉着眼帘,不怀好意的盯着李晔,像是被调皮小屁孩惹恼的姐姐,就要去找根竹片来教训人了。
被宋娇这么赤果果的盯着,李晔感觉自己就像没穿衣服,格外不好意思。
他让宋娇去查的州县,都是事先通过百姓气运汇聚的情况,知道那里的百姓对他忠心不足,推断出刺史县令施政出了问题的,这才能让宋娇一扑一个准。
李晔要不是有这个金手指,能够针针见血,同时还不担心麾下的官员栽赃陷害冤枉好人,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整顿吏治。
然而这事儿他怎么跟宋娇说?
李晔只能一本正经、格外严肃地说道:“实不相瞒,青衣衙门之所以能一扑一个准,的确是因为我事先就知道,那些州县的官员主政不利,治理地方出了问题。”
宋娇眼帘继续下沉,字眼从牙缝里蹦出来:“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