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很难过。
多年后,世人皆赞圣僧不为美色所惑,只有我知道,有的人只看一眼,就会错。
金蝉子听完李晔这番话,愣在那里。
愣了许久,才到:“殿下这个故事,很动听。”
李晔掏了陶耳朵,斜着看金蝉子,“难道你经历的故事不是这样?”
金蝉子笑了笑,“殿下是有大智慧的人,岂能不知,女儿国只存在于心中?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女儿国,都有一个那样的国王。”
李晔张了张嘴,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女儿国国王,跟女人心里,都有一个霸道总裁,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故事,真是蠢透了。
不过他忽然又觉得没必要给自己一巴掌。
金蝉子经历的,或许不是女儿国,但他那一路上,肯定遇到过心动的女子。如果不然,他不会有那样明媚的笑容。
李晔问金蝉子:“你后悔吗?”
他这话问的没来由。
“不后悔。”金蝉子却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他笑容恬淡,比刚才更加明媚,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夏日午后的阳光一样,溢满了伤感落幕,“只是有些遗憾。”
“只是有些?”
“不能再多了。再多,人生就没办法向前走。”
“大师果然是大师。”
李晔感叹完这句话的时候,猴子跟天蓬、卷帘、李长庚的战斗,落下了帷幕,顺理成章,又非常突兀。
四个人中有人败了。
不是猴子。
而是李长庚。
“你你们?!”李长庚被钉耙抓进肩骨,被月牙铲铲进腰间,整个人僵在那里,嘴中鲜血喷涌,却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愤怒不甘的盯向天蓬与卷帘。
他怎么都无法预料,天蓬和卷帘,会在紧要关头,忽然调转枪头,陡然袭击他!这两人,竟然临阵背叛!
两人得手了一半。
这么说是因为虽然成功伤了李长庚,但并没有能杀掉他。
杀掉他的,是猴子的当头一棒。
“不!”眼看铁棒临面,李长庚发出绝望的呼喊。
他的呼喊没有用,铁棒正中其额头。
眼看着李长庚的身体爆成一团血雾,当场魂飞魄散,李晔禁不住咂摸了一下嘴,吸了口凉气。
倒不是李长庚死得太过凄惨,而是三兄弟配合太过默契。
仙帝的最佳心腹,就这样不存在了。
不过他死得并不冤,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让三兄弟联手击杀的。
对这样的战斗结果,李晔并不感到意外。
从他听到金蝉子说的那些话时,他就不为这一幕意外。有金蝉子这种师父,要说那三兄弟真没一点感情,那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在战场上,光有感情,是不可能同仇敌忾的。
他们有同样的仇恨。
收起钉耙,天蓬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解恨的骂道:“我堂堂天蓬元帅,为了执行任务不惜投胎成一头猪,我容易吗我?你们倒好,事后半点儿功劳都不给,还夺我兵权,只给我保留一个元帅名头,贼老头,你怎么不早点死?”
卷帘满脸的煞气不见了,嘿嘿笑着,竟然显露出几分憨直,像个傻大个儿。
天蓬瞪着他:“你傻乐什么?”
卷帘边笑边道:“我堂堂卷帘大将,挑了一路担子,违着本心装了一路废物,不就是想要加官进爵?你看这些缺德的家伙,都把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了!现在大仇得报,当然畅快!”
猴子收起铁棒,过来拍拍他俩的肩膀。
他感怀道:“虽然我们都是道门的人,但跟着老秃驴走了一路,历经劫难,并肩作战,还常受佛域相助,经书也看了一大堆,在仙帝眼里,我们早就不道不佛了,自然不会再接纳我们。你们还好,是没完成任务,我才是最冤枉的那个。”
天蓬哼哼道:“你从一开始就不佛不道,被两面抛弃其实很正常。我们为仙庭出生入死,最后却没有得到公正对待,才是真正的惨!”
这个问题很麻烦,三人就此争吵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李晔看着这一幕,转头问金蝉子,“你们一路上,真的遇到了很多妖怪?”
金蝉子道:“自然。”
李晔想了想,“哪来那么多妖怪?”
金蝉子奇怪的看了李晔一眼,“妖族领地,哪来那么多强大凶兽?”
李晔闭上了嘴巴。
仙庭为了破坏取经,当然要派人下界阻拦。
仙人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用,自然就只能扮作妖族了。
妖族果然是背锅专业户,就跟地球上的什么反叛军、自治军,是一个道理,反正是自己的对立面,可劲儿泼脏水就是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仙庭不出名又有实力的人手不够用了——能对付猴子的法宝也不多,就投放凶兽,开启他们的灵智,让他们层层拦截。
当然,这样的行动需要一个名义,虽然释门也知道都是道门在作祟,但双方毕竟没有撕破脸皮,遮羞布还是需要的。
所以,妖怪们为什么要阻拦金蝉子取经呢?
这对仙庭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问题,他们给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唐僧肉长生不老。
有了这个旗帜,妖怪对付他们这支取经队伍就再合理不过了。
一路降妖除魔的主力,自然不是猴子,他就是台面上的打手罢了。猴子修为非凡,扮演这个角色再是合适不过。
真正在施法的,是上层大人物,是释门大能。
猴子斗不过的时候,释门大能就直接出手帮忙,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反正是妖魔,释门有责任降服,为了人间的和平与正义嘛。
猴子、天蓬、卷帘三兄弟,争吵了半天,闹得一个比一个面红耳赤,最终也没能说服对方。这就没办法了,只能找“师父”来评理,让师父给出中肯意见。
面对眼前的三位徒弟,尤其是看到他们凝望自己的目光,金蝉子喟叹一声,连忙双手合十,低眉颔首。
不低头,自己发红的眼睛就被徒弟看到了。
那可不好,自己师父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
李晔看猴子的眼神有些奇怪。
记得最初相见的时候,猴子对金蝉子可是怨念深厚,大骂对方欺骗了自己,说好只要保护他取到经,就让花果山的猴子们都得到善待,可自己回花果山时,就只剩了一座荒山,一只猴子都没有了。
天蓬、卷帘跟猴子同病相怜,曾经也有并肩作战的经历,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怎么都说得过去。
但猴子怎么能原谅金蝉子?
师徒四人,可是只有金蝉子算是完成了任务,得到了应有的功德,成功回到了佛域,人生圆满。
猴子应该很恨金蝉子才对。
但看猴子凝望金蝉子的眼神,分明就没有半分敌意。
李晔把这个想法,跟郡主正经交流了一下。
没想到,郡主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李晔,理所当然道:“释门佛域都成了晔哥哥的爪牙了,金蝉子不过是爪牙的爪牙,一根浮萍而已,比大圣惨多了啊!”
李晔说不出话来。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啊。
猴子作为自己人,又是郡主的恩人,随着自己翻身作主,他也翻身了。现在哪还需要对金蝉子有怨气,该同情对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