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头牛蛋身边的同袍,被几名契丹修士杀了个七零八落,他自己也被一名强悍修士缠住,眼看应付得捉襟见肘,甲胄上已经被砍了好几刀,二狗子怒吼一声两步扑了过去,抱着一名想要出冷枪的契丹修士滚倒在地。
两人在血泊尸堆中厮打半响,连牙齿都用上了,终于分出胜负。这名契丹修士虽然还没成就练气,但也实力非凡,二狗子本来是没可能战胜对方的,但最终歪着身子站起来的却是他。
这不仅是因为二狗子袭击对方,占得了先机,还因为他的甲胄比对方坚韧牢固,最后硬是用脑袋去撞,靠着坚硬的兜鍪撞坏了对方的五官,这才在绝境中反败为胜。
像北口守军这样的边军,现在他们的甲胄兵刃跟长安禁军是同一规格,年初才刚刚换装完毕,现在就起到了非同一般的作用。契丹人虽然悍勇,但论甲兵之利,就差了唐军许多。
不过,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二狗子,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枪洞穿了大腿,这里防御薄弱。他哀嚎一声倒下,眼看要被冲上来的两名契丹人乱刀砍死,忽的对方就像是遭了撞针猛击,齐齐侧摔出去。
蛮牛一样撞飞契丹人的,竟然是张载。
眼前的张载已经没法去看,浑身浴血的样子就像是个血葫芦,坚固的甲叶都被砍破了许多口子,最惨的是有两条甲叶还垂了下来,论外表倒是有些像个乞丐。
张载一把将二狗子拉起来丢在身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面圆盾塞给他,自己双手持刀一面跟面前的契丹战士拼杀,一面嘶吼着让人过来将牛蛋、二狗子带下去。
如果是半旬前,看到张载能在血火战场向前拼杀,二狗子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五日前,看到张载抡刀子的时候,竟然还记得搏杀技艺,二狗子定然是嗔目结舌。
如果是三天前,看到杀神一样的张载,二狗子肯定会目瞪口呆。
但是现在,二狗子心中毫无波澜。
如果硬要说点什么,他想为张载喝一声彩。
自从上回充当游骑回来,张载等人就日日缠着牛蛋,请求都头教授他战阵之道。牛蛋起初是不怎么乐意的,但身为都头,部下想要认真训练,他没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
结果三天后,牛蛋就不再是张载的对手,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带着一队人阵战。
能够成为文师,张载无疑是聪明的,这世上多的是死读书的人,但也有读书读开窍智慧暴增的,张载明显属于后者。
无论什么样的技艺,他只需要牛蛋教一遍,就能掌握个七七八八,等他自己练上一阵,基本就能举一反三,待他睡过一觉后起来,那就已经登堂入室。
当然,这也因为张载是文师。如今的儒门士子,虽然不擅长战斗厮杀,但根结在于他们看不上匹夫之勇,并不是儒门从一开始就不注重这些。君子六艺,射、御可是都在其中的。
手无缚鸡之力、拧不动刀的叫书生,不是儒门君子。
最初的儒生,最是崇尚拜将入相这四个字,也就是说要上马能战、下马能治。
文师的浩然之气,虽然不是道门之气,但对身体素质的提升也显而易见。所以现在的张载,在经历过第一日厮杀闭着眼一通乱砍,第二日厮杀懂得进退有据,第三日厮杀就能将战技运用自如的阶段后,现在已经成长为边关杀神。
代价不是没有。
牛蛋这一都里,本来有三名儒生。
而现在,刘大和跟另外一名儒生都战死了。
初期抵达北口的三十多名儒生,现在就剩了不到十个。大战开启前夜赶来了大批儒生,有恐怖的三百人之多,现在剩了还不到三成。
比起边关将士的伤亡,儒生的折损比例更大,而且是大很多。
成果不是没有。
现在还能拼杀的儒生,基本都成了杀神。
若只是个人勇武,在二狗子眼里还不能称为杀神,但若是在个人勇武之外,还能让激发身旁同袍的血气,让他们比平常勇武数倍,那就绝对是战场上的杀神。
眼下的张载和众儒生就是如此。
中原战场上,上官倾城亲眼见识过扬州儒生,在战场上爆发出来的,对军队士气的砥砺作用。如果她现在站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
因为张载等人不仅提升了同袍士气,身上散发出来的浩然之气,还提升了同伴的战力,能让对方跟随自己配合作战,实力更上一个台阶。
那是一种不是兵家战将之力,却跟它殊途同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