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朔将军府邸外临街观灯楼上,徐爵小声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能卖多少煤?”
“那是内官的事,陈某只需要相信内官能拿到顺天各个城池、交通要道运煤驴马车的进出登记,这事倘若徐兄去办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陈沐拍腿仰头提壶饮下烈酒,伏身凭栏远眺天边黑夜里炸开绚烂烟火,大笑道:“当然也可以为了躲抽分押着煤车专走深山老林,他们要真这么卖力,陈某也认我就没想过银子这么容易挣!”
“这话应当徐某说吧!”
徐爵撇嘴,对陈沐道:“你那手到底是咋生的,干爹说你就给人家一个奇形怪状的破铲子,人家就得为这个一年给你少说七八万两。”
“你也算是奇人了,先前你在京城底下放炮,干爹说你要是举人,就该做工部侍郎;这会可好,游七你认识不?张阁老身边办事的,前几天哥哥跟他喝酒,说你比张笔峰还聪明呢。”
张笔峰,是现在京师掌管全国钱粮的户部尚书张守直。
“哟,这可使不得!”陈沐笑笑,调侃道:“陈某何德何能,这几分小聪明要在张尚书那位置上,是要祸国殃民的话说回来,兄长哪日有空,就在这观灯楼,小弟做东,老兄做个中人引荐那位游老爷,如何?”
徐爵笑笑不说话,推开身边陪酒的美妇,迈步走到前头,不回答陈沐的话,道:“祸国殃民,倒说的是,你万全都司什么都不用干,就靠几个内官儿,年前年后几日里就把顺天煤价抬高八成,百姓不知道就罢了,知道怎么回事是要戳你脊梁骨骂的!”
“外行儿了吧!”
陈沐学着徐爵的口气笑了一句,摊手给他算道:“过去烧煤饼,五口之家烧水做饭,刨去木炭、秸秆,普遍要用四五百斤煤饼往上,算银四分;如今烧煤球,一样的消耗,只需二三百斤,算银三分上下。”
“你以为在陈某卖煤球这事里受害的百姓,不是,百姓得利、陈某得利、内官得利、陛下得利,你知道谁亏了?”
徐爵被陈沐说蒙圈了,胖脸皱成一团,琢磨半天对陈沐道:“你把本儿弄低,花钱更少,用的更久,那谁也没亏啊,谁亏了?”
“豪商亏了,就是前些日子送上门来从陈沐手里拿煤铲的那些人亏了。”
“不对!”徐爵十分认真,并有抓住陈沐纰漏的快意,道:“你算错了,你说了,过去煤价千斤一两,煤商能赚一二分,现在煤价一两八,就算你取走六分,他们却也能赚四五分,商贾没亏。”
“但也没赚啊!”
陈沐笑笑,仰头看了很久的烟火,才幽幽道:“百姓用的煤球总数少了,会少一半。他们都是聪明人,现在以为自己赚了,将来发现自己没赚,没赚就是亏了。”
“以后戳陈某脊梁骨的绝非百姓,是这些人,名号我都已经替他们编排好了陈扒皮!”
徐爵瘪瘪嘴,被陈沐噎着好半天没说话,末了才道:“游七可不喜欢见生人儿,算了,要别人也就搪塞过去了。他喜欢见生人,但我才不给你当中人,除非咱锦衣卫的弟兄苦哇,你这赵公明下凡,不给哥哥支个招儿?”
陈沐提着酒壶大笑,转头拍拍徐爵蟒袍撑出的大肚子。
“好办,给老兄下锅煎了,锦衣兄弟上下少说五年不用买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