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带着人从船港里将最靠外的三艘万钧提出来,然后又去提冲撞船和补给船,整个上午都在忙这些事,一些工匠依然还在尽心尽力的做最后一遍检查,确保无事之后才离开。
沈冷去找连路告辞,连路千叮咛万嘱咐,请沈冷千万千万将船只交到庄雍将军手里,言辞恳切。
下午的时候离开船港,千余匹战马都送进了运输船中,六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入南平江。
沈冷站在一艘万钧的船头看着浩荡江水,没多久就看到了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的魏村,黑獒就是他在魏村外边捡到的,仿佛就在昨日。
船行半日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沈冷却没有下令停船,这一条水路已经走过很多遍,熟悉的不能更熟悉,所以倒也不必太担心,主要是万钧和运输船都足够大,而冲撞船又异常坚固,所以也不怕什么,由铁犀在前边开路夜行,其他船在后边跟着。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已经距离转弯江口没多远,这条水路最凶险的莫过于从南平江转入大运河这片水域,河道太宽,水流之中多有看不到的旋涡,白天的时候都不敢随意行船何况是晚上,所以沈冷下令停船休息。
士兵们奔波多日,除了当值留守之人,大部分都回到船舱里睡觉。
沈冷安排好了之后就在甲板上围着跑了一会儿,然后又打了一趟拳,身上汗水淋漓才回到房间,自己拎了一桶水冲洗。
万钧之中也有货仓,装载的多是些吃喝东西,大部分物资还在后边运输船上,再说沿途水路有很多官补码头,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补给不足。
货仓中,一堆货物突然动了起来,紧跟着一把短刀刺穿帆布,几个身穿工匠衣服的人从货堆里钻出来,其中一个迅速到了船舱口蹲下来戒备,另外几个人则从货堆里将藏于最深处的火油翻出来。
其中一个工匠举着火折子在四周寻找了一会儿,随即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标记,他蹲下来,用短刀在标记处撬了撬,有一块木板被撬开,里边有很多灰色粉末似的东西流出来,这地方是连夜改造,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有些不对劲,但谁会盯着木板多看两眼。
“动手!”
为首的那个工匠低声吩咐了一声,手下那几个人随即拎着火油桶四散开,在货仓四周泼洒,没多久,四周木墙上都已经泼满。
为首的工匠往上指了指,其他人随即快步撤离往货舱口过去,他将火折子扔在那些灰色粉末上,呼的一声,火焰随即燃烧起来,紧跟着就一声爆鸣,船舱一侧竟是被炸开了一个洞,哪里本就被掏的只剩一层木板,破开便不是难事。
水一瞬间开始往船舱里倒灌,船身立刻就摇晃起来。
那几个工匠在货舱口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扔进火焰里,然后迅速的换上水师战兵的军服,推开货舱口冲了出去。
“出事了!”
当值的水师士兵大声喊了一句,立刻跑出去找铜锣想要敲响,上来的几个刺客也在喊,追到那当值水师士兵身后,捂着他的嘴一刀割破了喉咙。
他们几个将尸体扔进水里开始往船尾过去,分开两边跑,将船舷两侧挂着的蜈蚣快船往下放。
沈冷还没有睡踏实,冲出来的时候船身已经倾斜,因为万钧太大,所以不能完全靠近岸边,船往一侧歪斜的速度很快,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水师战兵,醒来之后立刻往甲板上冲,虽然快但并不拥挤混乱。
沈冷上到甲板之后开始大声呼喊士兵们跳水,距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可沈冷手的兵就没有一个水性差的,游到岸边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唯独怕大船翻覆之际砸出来的旋涡会把人卷进去。
“将军!”
有几个士兵喊了一声:“快上小船。”
沈冷微微皱眉,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的另一艘万钧也逐渐歪斜,眼看着往一边翻,士兵们已经已经在跳水,也有人往高处跑。
“你们是谁?”
沈冷朝着那几个人问了一句。
混乱之中,一个士兵从沈冷身边跑过的时候忽然停住,手里的短刀朝着沈冷的后腰狠狠刺了过去。
沈冷本能的一侧身避开,那一刀擦着他的身子划过,他一把抓住那士兵的手腕往回一拉,短刀随即刺入那士兵自己的胸口里。
此时船上乱腾腾的,士兵们都在跳水,没有人注意到在逐渐高高翘起的船尾位置有人对沈冷出手。
沈冷击杀一人,突然有两个士兵从他头顶上扔下来一张渔网,这渔网坚韧且很大,沈冷想避开已经来不及,渔网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抽刀劈砍了两下,才破开一个洞,几个刺客过来互相将绳索一头扔过去,他们显然经过了很精心的演练设计,配合极为默契。
几个人手里绳索来回换了两次,沈冷就已经被捆住,他们奋力往外一拉,绳索绷直,沈冷的双臂被拉的缩回去,只能紧贴身体。
为首的那个刺客从远处冲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一头已经削尖了,本之前藏在近乎一样的一堆木棍中,唯有这根木棍一头是尖的,那人动作迅速且稳定,木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过来。
这些人单独拿出来都不算是高手,可是他们的配合太默契,没有丝毫罅隙,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就连沈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仿若都能提前预判。
不然的话,想把沈冷捆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长枪朝着沈冷的胸口直刺过来,沈冷一声暴喝,肩膀往一侧转开,长枪将他胸口上的衣服刮出来一个洞,若是再慢分毫,这一枪就能戳进沈冷的心脏。
沈冷先是往前奋力一冲,他身后两个人连忙拼尽全力的拉扯绳子,而在这一刻沈冷忽然向后退出去,身后那两个绳子随即松了些。
沈冷趁机双臂往上一抬将绳索挣脱,蹲下后脱离绳套,他一刀将渔网切开,冲出去的时候对面刺客首领已经将长枪掷了过来,沈冷一刀将长枪荡开,身形如电一样朝着刺客冲了过去。
如果刺客再多几个人的话能腾出手来,在沈冷被捆住的时候一阵连弩激射,怕是沈冷就算是身上有链甲也会受伤,可他们人数有限,且都双手抓着绳索,唯有那刺客首领能出手,而且他们混入船舱的时候穿的是工匠衣服,大一些的兵器和连弩根本不可能带上船。
沈冷一刀斩向那刺客首领,那人却根本就不接招而是转身就跑,顺着倾斜的船跑了几步后直接就跳进江水里,沈冷回头,其他的几个刺客也已经趁机跳下船。
此时深夜漆黑如墨,虽然火光能把周围照亮一些,那些刺客落江之后若想寻他们踪迹根本不可能,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水师战兵的衣服,不少士兵还在江水里,他们混进去无从分辨,这些人远不似之前遇到过的那些江湖刺客,他们一击不能杀死沈冷立刻就走,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一步显然都精心计算过。
而且他们袭击的不是一艘船,整个船队都乱了起来。
沈冷跳下水,戒备着每一个往自己身边靠近的人,游水的人全都低着头看不到面容,光看衣服又根本辨认不出来哪个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