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很快架起来一面牛皮战鼓,皇帝一把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扔在一边,接过来两根鼓槌,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城外一眼,他眼里没有千军万马,只有那黑甲将军。
咚!咚!咚!咚!咚!
土城上战鼓声起,与对面刀兵战鼓遥相呼应。
三十年前,大将军裴亭山与陛下两面合击一支黑武残敌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候两个人都年轻气盛,三十年后,今日在战场上与黑武人拼杀的大宁将士们,目睹了这一幕再现。
城墙瞭望塔上的士兵高呼:“格底城方向,我大宁战兵来援!”
“苏拉城方向,我大宁战兵来援!”
“东南方向,有大队人马杀向敌阵!”
“东南方向是谁?”
“孟字大旗!”
城墙上的息烽口战兵炸了,一下子就炸了。
“孟将军回来了!”
“孟将军回来了!”
“杀出去!”
“杀!”
这是一场足可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的决战,这一战,大宁皇帝远在长安的时候便运筹帷幄,他所布置的每一个人,都在最应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为了全歼黑武北院三十万大军,皇帝以自己作为诱饵,而这一幕,皇帝似乎几年前就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看到过。
鼓声越来越响,声震云天。
黑武北院大营东南方向,孟长安的十万新军往前冲杀的速度绝对不输于东疆刀兵,可这个年少的将军并不是要与大将军裴亭山争雄,他战刀所指的方向,是沈冷率军冲杀的方向。
我身前敌军万万千千,我以我刀开血路,只为见我兄弟。
兄弟所在,便是我所在。
大黑马一声嘶鸣,孟长安率领新军骑兵呼啸着冲进黑武人的队伍里,那是三十万大军的连营,到处都是黑武人,可孟长安的眼睛里却根本没把这些人当活人,那把与沈冷的黑线刀同材同质的黑线刀一刀一刀砍下去,所过之处人首分离。
四面八方都在猛攻,黑武人的阵营急速的收缩着,他们不得不向后退。
黑武北院大将军咄纲站在一架很高的攻城楼车上,举起千里眼往四周看,北边,东疆刀兵的战旗迎风飞舞,齐头并进的刀兵像是一道闪烁着刀光的城墙在往前平移,往东南看,一万多人的宁军骑兵已经像是尖刀一样狠狠的戳进他的肋骨,可肋骨疼的不止一边,另外一边,沈冷带着的息烽口战兵扎进来的更狠。
咄纲脸色惨白。
“上当了。”
咄纲手里的手颓然的垂落下来,手里握着的千里眼吧嗒一声掉在楼车上,他身子摇晃起来,下意识的用双手扶着楼车栏杆,脑袋里却一片空洞,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应该做什么,又还能做什么。
眼前的世界从一片黑变成了一片白,很快又变成了一片红。
“大将军!大将军!”
身边亲兵的喊声把咄纲从一种极度恐惧和极度悲怆之中拉出来,咄纲回神,慢慢的转头看向大喊着的亲兵,那是一张因为恐惧已经有些扭曲了的年轻的面容。
“大将军!”
亲兵校尉拉了咄纲一把:“请大将军快些下令!”
咄纲使劲晃了晃脑袋,眼神逐渐恢复过来一些。
“吹角,下令大军结方阵防御,所有骑兵从方阵之中穿行御敌!”
这是黑武人也无比熟悉的阵法,也已经训练了无数次,号角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楼车上士兵们挥舞大将军的将旗,四周的黑武北院士兵开始朝着楼车将旗的方向汇聚,一个一个的方阵迅速的集结在一起,而骑兵开始在方阵与方阵之间特意留下的通道里穿行迎击宁军骑兵。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咄纲开始一道一道的下达军令,他是南院将军,是曾经的南院大将军苏盖一手调教出来的猛将,刚刚差一点就因为心态崩裂而彻底失去理智,但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轻易就能击败的,有兵有将,他不会认输。
随着一道一道的军令传达下去,黑武各军开始逐渐恢复编制秩序,一个一个的方阵有序的朝着楼车这边移动过来,边退边战。
“大将军!”
楼车上往四周瞭望的亲兵伸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有一支宁军朝中军方向快速杀来!”
话音刚落,另一个亲兵朝着西南方向指,嗓音沙哑的喊:“这边也有一支宁军急速杀来!”
一边的将旗是孟。
一边的将旗是沈。
世上称兄弟者,不过沈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