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日之后大野坚觉得饿了,在路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开包裹,那一包馒头应该也就十来个,算计着吃,一天一个可以撑十天,十天之后呢?想着那校尉的骄傲忍不住嗤之以鼻,送了十来个馒头就送出一种普渡慈航的感觉来,恶心。
恶心归恶心,饿还是饿。
打开包着馒头的布,在那一瞬间大野坚的脸色就变了。
确实是十来个馒头,还有一张银票,银票上的数额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二百两,足够他做路费走到吐蕃,他忽然间想到那个校尉让自己在城门口等着的时候,他看到那校尉走到一群巡城兵马司的士兵们中说了几句什么,那些士兵随即往他这边看,那一刻,也是他想将这些宁人全都打倒然后扬长而去的时候。
原来,他是去借银子的,应该是的吧。
那些士兵们回头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如针般刺痛了他,而觉得那些人都该杀,原来是去借银子的吗?
难道宁人对每个外人也都这样?
大野坚不懂,也不愿意相信,他不认为这是真实的,世上怎么会有宁人这样的人?
长安真的很大。
大野坚又想到这句话,忽然间明白了长安之大不在于城,而在于人。
宁人真的很大。
看着那些馒头那张银票,大野坚忽然陷入了迷茫,他心中的目标在今天之前从没有动摇过,当沈冷逼他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的目标更为坚定,可是现在,他变得摇摆。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出城门的时候,沈冷就在那。
在他出城门之后不久,校尉找到在不远处茶亭里喝茶的沈冷,俯身一拜:“大将军,按照吩咐银子已经给他了。”
沈冷嗯了一声:“多谢,没事了,你去忙。”
校尉点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将军,这个人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如果能留下的话从军,必然是一个能冲锋陷阵的勇将。”
沈冷摇头:“他不想留在大宁。”
校尉再次俯身一拜回到城门口,沈冷看着城门的方向怔怔出神,昨夜里他逼着大野坚走,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不讲道理的一件事
,他来给大野坚送一些银子做路费是因为心中难免愧疚,因为他是沈冷,他不是恶人,无论如何,大野坚没有做出有违大宁国法的事,逼走一个生活已经很狼狈的胡人,并不值得骄傲。
沈冷结算了茶钱起身往回走,两个年轻人背对背,一个走向长安外,一个走向未央宫。
与此同时,东疆。
东疆大将军已经不是裴亭山,可是刀兵大营里裴字大旗从不曾落下过,每日早练,大将军孟长安都会到裴字大旗下行军礼,北征归来之后已经一年多,渐渐的这成了刀兵之中一种传统,每天早上,那裴字大旗下都会有很多人与孟长安一起向大旗行礼。
不撤裴字旗,不立孟字旗,这是孟长安接手刀兵的时候发下的誓,孟长安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遵守誓言?
多年之前,他孤身一人背着个小小的行囊离开鱼鳞镇的时候,他也曾在心中暗暗发誓,那个誓言他已经深深刻在心里,这辈子是不会忘记的,如果有下辈子话应该也不会忘记。
“大将军。”
已经升任从三品将军也被封爵位县子的杨七宝快步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从北疆送来的信。”
站在点将台上的孟长安正在看着士兵们操练,伸手把书信接过来打开,抽出信纸的那一刻心里就微微一紧,那纸上的笔迹如此熟悉,在看到这笔迹的那一瞬间,仿佛那个女子的面容也出现在信纸上。
阔可敌沁色。
“我所深爱的男人,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忍不住给你写信,之所以忍不住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恨你,从我有身孕至今到孩子已经学会说话,你不曾问过一句,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书信,我想,大概你觉得这个孩子不重要,我想,大概你觉得我也不过是你的玩物。”
看到这的时候孟长安皱眉,不是生气,皱眉是因为心里在疼。
“虽然你不像个父亲,可我还是会在他懂事之后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宁国的刀兵大将军,是一位盖世英雄,曾经一次又一次救了他母亲的命,但,他的父亲也是一个无情的人,孟长安,你多了一个儿子,他会像你一样的英俊,不他长大之后会比你更英俊,但我不会让他如你一样冷酷。”
“我希望我的儿子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我会让他学会恨你但不恨其他任何人,只恨你,我甚至还要教会他以后有能力就去守护他不曾见过面的哥哥姐姐,唯独要恨你,一定要恨你,他的母亲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暖,我想不让他与我一样。”
“他应该姓孟才对,你觉得可笑吗?多年以后,他将和他年迈的母亲一起战斗,守护的却不是孟这个姓氏,而是阔可敌,黑武皇族阔可敌。”
孟长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北方喃喃自语:“愿你余生,想风时有风,要雨时有雨,而你却不经历风雨,此生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
他低头看向信纸,那上面还有最后一段话。
“我会让他从小如你一般骄傲,也会让他如你一般强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盖世英雄,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