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蝶当天下午就让自己的丫鬟把她这些年来存下的私房钱给李长泽送了来,就在看着那些细碎银两和几张银票的时候,李长泽的心里有那么一个瞬间想着,只这样便很好。
难道不是很好吗?
一定很好,想想就很好。
李长泽看着桌子上的钱有些失神,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纯情待他的女子,以往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图他身份,他出事之前图他尊贵,他出事之后图他可以利用。
如今他已是罪人之身,余梦蝶爱他的只是他的才华和人品。
想到人品二字,李长泽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自己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人品可言,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皇位,皇位这两个字,似乎从来都和人品两个字相去甚远,完全不是一路字。
可是他真的想为这个余梦蝶姑娘赎身,未来出现大变还有两三年光景,这两三年他可以和余梦蝶过安稳日子,他到市场上卖字为生,余梦蝶在家里等着他,等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个人谈笑风生,那是多好的生活。
闭上眼睛想一想,似乎这一切近在咫尺。
想到这李长泽起身,把床底下的木箱取出来,打开之后眉头就微微一皱,他想看看自己这几个月来攒下了多少银子,本以为总有几十两甚至百余两的,可是仔细点过之后,他手里才二十几两银子,余梦蝶让丫鬟给他送来了大概四十两左右,距离给余梦蝶赎身的银子还差至少一百多两。
如余梦蝶在青楼里的身份地位,没有二百两不可能把身子给他赎出来,况且青楼的东家可以让余梦蝶只勾着李长泽一人,但赎身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这时候,官驿的驿卒进来说是有人求见,他心说难道薛华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派人来了,除了薛华衣的人之外,在这地方哪里还有谁会跑到官驿见他。
他拉开门出去,在官驿门口看到了一个很壮硕的汉子,那人朝着李长泽俯身一拜道:“我是从草原上来京畿道做生意的人,我叫图拓海,久仰李公子之名,今日特来拜访求字。”
李长泽微微皱眉道:“若要求字的话,明日一早可到市场寻我,恕不接待,我已经答应了驿丞大人,不能把生意上的事带到官驿里来,会影响了官驿的公务事,请回吧。”
图拓海从袖口里取出来一块玉佩递给李长泽道:“这算是定钱,我明日一早再到市场求见公子。”
李长泽一怔,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可是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那块玉佩价值不菲,若是放在商行里拍卖的话,至少能值几百两银子,这是温润过的老玉,从雕刻工艺上最起码是楚时候的风格,而非大宁。
“我一幅字才买几两银子,字数多一些的也不过几十两,你这玉佩价值百金,我不能收。”
“公子先收下,明日到了时常咱们再详谈。”
图拓海把玉佩往李长泽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李长泽看着那玉佩愣神了好一会儿,这是转运了吗?想什么就来什么,缺银子就来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他把玉佩在落日的余光下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就是楚时候的东西,上面雕刻着字都是一个意思。
福寿安康。
这东西至少价值一百两金子。
李长泽的眼睛都亮了。
这玉佩其实是图拓海的祖传之物,他让手下人尽快去筹备银子,可是他们除了偷抢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安城县这边都是商队,所以驻军数量不少,县衙的官差不停巡视,想光天化日之下去抢简直是痴人说梦。
没办法,他只好把临行之前他父亲给他的祖传玉佩拿了出来,好在这东西还值些钱,这一路上受穷挨饿他都没有舍得动这玉佩,现在却只能拿出来了。
李长泽拿着玉佩算计着,用换来的银子给余梦蝶赎身,剩下的可寻个地方买一座宅子,京畿道这边的房价和长安城自然不能比,买一座不错的宅子有百余两也够了,小一些的,几十两就能买。
可是这玉佩他不敢马上拿出去卖,万一明天那人反悔了自己拿不出玉佩,岂不是被人笑话了。
第二天一早,图拓海已经在李长泽经常摆摊的地方等着了,手里还拎着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见到李长泽之后他连忙迎过来,点头哈腰的颇为客气。
“你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买我一幅字?”
李长泽有些不解的问道:“以你那玉佩的价值,可去换一副名家真迹,我的字不值钱。”
“非也非也。”
图拓海道:“不妨直说了吧,我求一幅字不是自己留着,而是要贩卖去西域,公子也知道,西域那边对大宁格外仰慕,若得知这是公子的字,这字可卖千金,比我跑十趟生意还赚钱。
李长泽听了倒是不怀疑,既然如此,那就写呗。
图拓海当然不挑剔,李长泽写什么都行,李长泽沉思片刻之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篇前朝楚时候大儒所写的登雀台贴,如今这篇登雀台贴的真迹,就在大宁未央宫里保存,那是无价之宝。
那位大儒流传于世的字,经过楚灭宁立之战后,只剩下这一幅字帖了。
字写完了之后,李长泽用了自己的印章,图拓海客客气气的把字帖收起来,然后拉着李长泽要去吃酒,李长泽本不愿意,可是人家花大价钱买了他的字,他若一点面子都不给也不好。
哪想到后来离开的时候那些家伙在酒楼记账写了他的名字。
半个多时辰之后,他就已经喝的稍微有些大了,这草原上的人敬酒着实凶狠,一会儿一杯一会儿一杯,几个人轮番敬酒,李长泽酒量又不是真的好,心中又有别的事,索性就装醉的不省人事。
那些人把他送回驿站,等脚步声远了之后这才坐起来,把玉佩取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嘴角上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